机车脱轨 <p class="ql-block"> 那是一九八六年的九月份,吃过午饭,我兴高采烈地提上竹篮踏着秋日的暖阳去机务段行车室出勤。当时隶属太原铁路局临汾分局临汾机务段运用车间第四包车队,那时的蒸汽机车管理是包车制,每车九人三班倒,每班司机、副司机、司炉共三人。</p><p class="ql-block"> 因我家紧邻机务段三角线(火车转头用),步行到行车室不到10分钟。所以,上下班不用着急忙慌。到行车室没会师傅来了,他掏出手帐本准备写予想,派出员看见忙喊:“老范你们不用出勤了,车在霍县(现叫霍州)撞汽车掉道了!回不来啦!救援列车都出动了!”</p><p class="ql-block"> 此刻,我还是个三等兵司炉工,对事故的认知还较浅薄,只知自己不用蹶腚汗流浃背地抡板锹烧火了。便喜形于色、心花怒放的小跑着回家了。就跟小时候穿新衣、过大年一样的兴奋!</p><p class="ql-block"> 闲下来,连续两天都去机务段查看我们的前进型1717号回来没。国人有个陋习,爱给别人起绰号,而且是怎么搞笑怎么叫。叫我们的铁老虎为“吆拐吆拐”,他们叫地顺溜了,我们听着则不哪么顺耳,内心隐约还想骂娘。“拐一下不行,还要再拐一下?那不成双拐瘸子了吗?”行车图的就是大吉大利一帆风顺,哪能不忌讳这些事呢?然而,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后来,连我们自己也这样叫开了。毕竟上口快,也顺嘴。</p><p class="ql-block"> 脱轨的第三天下午,我们的“吆拐吆拐”号终于“拐”回了家。霍县到临汾也就70公里,它居然跑了三天半?听说还是别的机车拉它回来的,限速20Km/h。它自己消火无动力,看样子真是伤了筋骨,怪不得跑这么慢?</p><p class="ql-block"> 那会,行车闭塞方式是半自动,前方列车进站或通过后,后方站方可办理闭塞手续发车。车流大时,“吆拐吆拐”只能在边上歇着,线路空闲了插腿跑一站。像头患病的老黄牛,歇一会挪一站,一点一点往回挪。押车的弟兄也是遭受莫大的苦难,三天吃住都在车上。什么都是靠自己现场解决,负出的艰辛不言而喻!</p><p class="ql-block"> 霍县站北有一村,铁路西边是公路,村子在东边。为村民进出方便,工务部门在此修一简易道口。道口宽近两米,可供行人、摩托、三轮车通行,小四轮勉强可过,再大点的车得向南绕到河边桥下方可通行。那天,一位二楞年轻司机想走捷径,侥幸开大卡车过简易道口,宽度不够有轮子势必要掉落到路面下。加油门,前轮爬上钢轨,结果后轮陷进两枕木间动弹不得。司机下车检查完正准备上车再捣鼓一番时,一声刺耳的汽笛惊醒了他的计划。只见我们的“吆拐吆拐”“哐哧哐哧”地飞奔而来,吓得他抱头窜鼠地逃离一边,等待一场壮烈时刻的来临!</p><p class="ql-block"> 蒸汽机上坡如老牛,下坡如猛虎,有速度表也不灵敏,跑八、九十公里是常事。介休开车到辛置基本都是惰力运行,司炉担当这个区段特滋润,每个区间胡乱投几锹煤看住火别灭就行。剩下就是两手抓紧扶手,防止弯道从座上甩下来。霍县接近,300米时副司机发现道心有汽车,忙喊:“有汽车,快停车!停车!”下坡道,火车运行方向是弯道,司机视线被前面的大锅炉所遮挡,听到副司机呼喊,司机立即撂非常采取紧急制动措施。没几秒,“咣哧”一声巨响就撞上了。汽车被撞散,掉落的部件把动轮垫起,火车也脱轨掉道了。油箱被挂破,汽油洒出遇火星燃起熊熊烈火。伙计说:“他娘的!能把人吓死!这是把我们仨个当鸭子烤吗?”</p><p class="ql-block">他们本能地跳下机车,报告车站请求救援。用锹搓土灭火作用慎微,还是车站来人用灭火器,才扑灭燃烧的车轮,惊心动魄的一幕才算告一个段落。</p><p class="ql-block"> 因动轮脱轨太多自己无法自起,只能请求救援列车出动,把车头吊起放到轨面上。救援列车运行需要时间,先等着再说。下行什林至霍县站间被封锁,上下行列车只有通过上行单线行车了。</p><p class="ql-block"> 一个半小时后救援吊到达,拆除障碍物,搭钢丝绳,经过前期准备,“吆拐吆拐”这只大老虎终于被吊起将车轮放到轨道上。这像似陷入沼泽地里的一头猛牛,被人类救出放到平缓的草地上。</p><p class="ql-block"> 经过一星期的紧张抢修,“吆拐吆拐”又恢复了往日的雄风,可以“哐哧哐哧”地牵引列车运输货物了!只是当班司机称病不再上车。树叶飘飞的时节,我跟别去他家探望,见他半躺在床上。其实,他还是个青年司机,才二十四岁,干司机两月有余。具体因车祸受伤或是产生恐惧心理,时间久也不记得了。从此,他就像飞舞地树叶离开了大树……脱离了司机队伍,其它车间也未见他上班的踪影。再后来,流行买断浪潮时,听熟人讲他一次性拿几万块钱,算是与机务段火车司机这行当彻底的决裂了!</p><p class="ql-block"> 临汾就一地级市,三十多年未曾相遇。前三年朋友嫁女,婚宴上突然现身,听人说在经商。都是奔六的人,岁月好似绕着他走,风霜血雨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记忆,跟青年时一模一样。这也许就是不熬夜、不操心、生活正规、离开乘务员队伍最大的收益吧!</p><p class="ql-block"> 2025年元月10日</p><p class="ql-block"> 于西安市未央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