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惊魂——我一生的劫难

白云山人

（二）

——根据父亲生前的口述整理

上回说到雨夜惊魂这件事，是上苍保佑，阎王路上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叙述了我的一生第一次遭遇惊险一幕。没有经验过的绝对不会想到有那么恐怖，飞机几乎是贴着树梢，发出刺耳的尖叫，那本就阴沉的天空又蒙上了一层浮云，炮弹炸开，地上便是一个大坑，若人被炸，真能被炸得血肉模糊。战争是残酷的，尽管我没有真正走进战火纷飞的战场，没有真正感受到战争的恐怖与残酷，但那雨夜惊魂的场景却如同梦魇般缠绕着我，当我回到家里，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提起这档子事。

回忆过去就等于自己在揭开自己的伤疤，是一种透策心扉的痛。旧社会带给我们的伤害是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过去我们家也曾经是大户人家，没到庄稼成熟季节，那些毛贼和手脚不干净的人就会想着法子去败坏你。本来我们家就缺少人手，家里又没有支事人，每到秋麦两季，我和长工老牛就得到地里去看庄稼。大块田离家远，又是和保长家的地挨着，这家伙早就惦记上了我们家的这块地了，蹭几次托人从中说合，想买下这块地。土地是我们家的命根子，就是不打粮食全荒废，我们也不会卖地的，于是，他就怀恨在心，时不时的找茬使拌，跟我们家过不去。那时，我年纪小，到地里看庄稼全靠老牛大叔给我壮胆。虽然坏人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但是我们手里的枪也不是烧火棍，这好歹让他们忌惮几分。

一天，孬孙保长又想了个歪点子，说是国民党老白头队伍里要一个勤务员，看中我了，还领着一个连长亲自到我家跟我娘说这件事，这一来了不大要紧，他相中了我们家的地方，说要把连部搬进来住。都知道，老白头的队伍是杂牌军，到了哪里都不守规矩，可是，在那兵荒马乱的年代，有枪就是草头王，谁敢说半个不字。

事归事，躲是躲不过去的。无奈之下，我娘让我赶着车回了趟娘家（我舅舅家），把事情的原委跟我舅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舅舅对我娘说:二姐呀，这不是多大的事，这个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了。于是，我们就回来了，没过几天，果然那个连长派人来收拾房子了，我们也不了解情况，又不敢反抗，只好给他们腾房子。中午时分，连长带着一帮人来了，看了看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坐下来跟我娘说了很多客气话，还让手下的兵给我们打扫卫生，中午时分，他派人去找保长，不一会，保长陪着笑脸点头哈腰的来了，看着连长的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说话，就靠墙边像个木头人一样傻傻的站着。一会，连长发话了:你认识他吗，这家伙早就看出来了不对劲，连说:认识认识，还是亲戚呢！这时，我明显的看出来他的光头强冒出了汗渍。连长发话说:告诉你，这里有我罩着，你以后做事小心点，滚出去吧！这不是简单的命令，是严重警告。

事过没有多久，这家伙又想出了一个毒招，他不出面，指使乡公所里的汉奸，假借司令部的命令，把我抓去，送到了县城关了起来，罪名是有通匪嫌疑。都知道是保长使的坏，可又毫无办法。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不管不问，就这样关着不放人，其实，我啥也不知道，害怕的不能行，整天以泪洗面，饭也吃不下去。

这天刚吃过早饭，这个伪保长堆着一脸的假笑，说是来接我回家的，开始我不敢相信，后来看着他百般的讨好，就跟着他走出了监狱大门。阳光发出刺眼的光芒，毒辣辣的，刺的眼睛发痛，下台阶时，我踉跄了一下，下意识的蹲在了地上。也许是几天的折磨，也许是精神上的摧残，我一时的蹲在地上站不起来，这可把保长吓得不轻，立马蹲下身子想拉我起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站不起来，万不得已，他只好蹲下身子把我背起来，往前吃力的挪动，最后，不得已，顾了辆车子把我送回了家。毕竟年轻，经过几天的调养，最后终于缓了过来。后来才知道，是舅舅从中活动，用枪顶住保长的脑袋，才迫使他在地上整整跪了一天时间。

事情过后，我被接到了舅舅家，进行了好一段时间的调养，才缓过气来。在舅舅家，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救我的恩人，他们是太行山游击队口头小队的队长，用了一个以毒攻毒的方法解决了问题。就是压送着他到杨村地下交通站跪了一个晚上。这件事过了以后，这家伙是有口难辩，哑巴吃黄连，经过这件事，保长老实多了，平时见了面再也不敢张牙舞爪的训斥人了，更不敢和我们家过不去了。虽然这次被抓，没有多大风险，但是对我的伤害太大了，我变得郁郁寡欢，不愿意和外人交流。那雨夜惊魂的恐惧仿佛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