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很近，那时很远

荒云

是很早就定了今年留城里过年，这也是第二个春节没在老家过年了。上一次在汉过年是因为刚刚生了姑娘，超生，避了计生办而不得己，这次却又是因为姑娘高三，假期太短，妻子和儿子也是不愿回去，就似乎理直气壮留城里过年，况且城里这房子住了，虽买下许多年，真正住下也是三个年头，还没在这过年，也想着过过年，只是乡下老母亲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想着弟弟一家及姐姐他们都回了，也还是热闹的。

再细想想，其实还有一年除夕夜并不在家里。那年因为儿子出生，刚巧不巧正撞上除夕夜，妻子千辛万苦，也是险象环生，傍晚时分从离家很近的镇街医院赶到县城医院，终是有惊无险的迎来了儿子的诞生，从担心牵挂到欣喜若狂，让我记住了那个烟花璀璨鞭炮沸燃的夜晚，仿佛一城的人都与我一起分享了我的喜悦。

时间煮雨，岁月如梭，那时很近，那时很远。一晃就是大半辈子了。孩子们已然长大，我也逐渐老去，这总是自然而然的了。

虽然在城里过年，年前还是回老家了一次。1月22日坐了外甥姑娘的便车回去，转天又坐了网约车返汉，匆匆。

那天到老家的时候，已是傍晚，外甥姑娘径直驱车到了姐姐家，说姐姐弄了晚餐，就在那吃晚饭。远远就看见姐夫坐在门口，下车进屋了，厅里弟媳他们围坐打麻将，笑语喧暄，麻将声噼里啪啦，很有了年的味道。进了厨房，香气弥漫，佳肴纷呈，更是年气十足。姐姐在忙着。见开饭可能还有点时间，姐姐家离我家几步路，就走了后门，向家里去了。远远儿就看见母亲在门口站着，还有弟弟及侄孙子孙女他们。弟弟想是也看到我了，隐约听到跟母亲说哥回来了。近了些，还是远远的喊了母亲，也不知母亲听到没。（母亲听力大不如前）到了门口，一眼看去，大半年没见，母亲又似乎瘦小了一些，心里莫名涌了淡淡的悲伤，只是欣慰的是，母亲精神身体看着尚可。跟母亲一起进了屋，简单讲了几句话，说了今年不回家过年这些，母亲其实早就知道，也并没有讲什么，免不了又扯到儿子的终身大事，事过境迁，也只能空空慨叹。未几，我掏了钱夹子，把备好的一点钱给了母亲，母亲收了，又抽了几百元，让给女儿的压岁钱，推辞了半天，终是强不过母亲，还是收了。

这夜并没有睡在自己家里，而是在弟弟家里住下，跟弟弟睡了一起。弟弟这年身体欠恙，到了冬天，时有感冒。夜里，凌晨三点左右，辗转醒来，难以入睡，弟弟酣睡中，一只脚时不时颤抖一阵子，也不知什么缘故。早上起床时，跟弟弟讲了这事，让他抽空去检查检查。唉，我们兄弟姐妹都在不知不觉的老去。

早起，天其实还没有亮透。从母亲那拿了钥匙开门，屋里屋外，前前后后看了一下。屋里自然蒙了厚厚的灰尘，墙角各处也是蛛网昭昭，显着荒芜。前门还好，门口多年前就硬化了，倒没有杂草，只一角当年种食用菌大灶里，那皂角树又顽强的长了出来。年年都砍了，年年又茁壮，想连根拔起，却困难重重，只可年年砍伐了。后院也硬化了大半，却留下了一部分，那里就草木狰狞了。幸得弟弟日前帮着伐了，才显了些许空旷，去年砍伐的泡桐树，又从根部长了一棵，窜得老高。墙角的一棵棕榈树，这年也长了许多，院外堂哥家那樟树更是肆意横行，荫蔽到了屋顶，生了许多隐患。

寻了砍刀，爬进门前大灶里，把那皂角树砍了，又去后院砍了泡桐树，气喘吁吁。

计划中是要祭祀先人的。连忙去街上吃早餐。街上这个节点有了许多来来往往，很有了年的气息。只是相熟的面孔却并不太多，一些个年轻陌生的面孔在街上肆意绽放，审视着我这个陌生的“外乡人”。

今年的祭拜总是形式了许多。没有鱼肉豆腐这些，也没有备酒，只是简单买了水果发饼，再买些香纸鞭炮。想着祖上也是理解原谅我的简单。去了父亲及祖上坟茔祭拜，无非是告诉他们，这年又要去了，祈求父亲及祖上荫蔽家里所有的人事顺泰吉祥，又去邻边的土地庙祈祷，也算却了心愿。

坟山上茅草荆棘丛生，父亲的坟茔上也是一样。什么时候，乡下断了牛羊的放牧，这野草灌木一年比一年更萋萋，只是冬日枯黄一片，也还是葳蕤。焚纸的时候，引燃一些枯草，燎燎然，终是势微，也还是烧出了一片黑地。

返回家的路上，母亲候在街口等我，原来是让查一下她老人卡的老人补助到了没。信用社取款机外有几个人在排队等候，大多是母亲一样的老人。遇见了一多年未见的故人，彼此寒喧罢，就说我身上浑身的鬼针刺，才知道是刚刚祭祀弄的，母亲和我收拾半天才罢。

知道我要返汉，母亲在门前菜园子弄了萝卜，包菜，白菜，香葱这些，满满一大袋，弟弟又抓了只母鸡让带去，又去姨姐家拿了妻子让备的吃食，又是二大包，去街上买了别的东西，整了四大包东西。空着手回家，却满载而归，也其实带不走那个家乡。

等网约车的档档，又跟母亲说了一些闲话，讲到有些事，心里又郁郁不己，却又没法跟谁讲这，就藏了心里……

知道儿子23日下午抵汉，在武汉东站下车。为这，妻子早早去了另一外甥姑娘那儿候着。我是下午5点左右返回汉口的家里，几次电话妻子，快7点左右，接到儿子，也放了心。妻子和儿子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半了，那时我己接回姑娘洗了在床上坐着等他们。就听了开门的声音，是妻子他们，拖箱子的声音，我说回来了，妻应回了。儿子拖了箱子，望了一眼床上的我，并没有喊我，只莞尔一笑，就闪进对面他的房里，我没太看清楚他这一年的变化，心里却也笑了。

24日姑娘仍然要上学，早早起了送姑娘去学校，顺着要去一趟汉正街大姐那对外出租屋看看。早上出门时，天没有亮透，看着阴阴欲雨。到了汉正街，办了大姐那事，怕天下雨，又怕电动车电不够，就又急匆匆赶回家。真是怕啥来啥，半路上真的下了雨，只好中途穿戴上雨披，也果真电不够，离家还有4公里左右，电动车电果然差点，骑骑推推，到家的时候己是11点半了。

吃午饭时，儿子嚷嚷着说下午去附近的海林广场超市购物，我有些倦怠，不怎么想去，就说让儿子和妻子他们去。刚躺床上睡下不一会儿，妻子收拾完厨房碗筷，就过来喊我让一起去海林广场。我怕却了儿子的美意，连忙起床，我们仨兴冲冲骑了车去了海林广场。

海林广场地处东西湖老城区的中心，又临了春节，熙熙攘攘，人流如织。我们在沃尔玛斜梯上楼时，迎面斜梯上购物完的顾客一车一车向下行，满满当当的，就笑着跟妻子说，这些人真豪横，买东西像不要钱一样。不承想，我们购物离开的时候，也大约跟他们一般，是冲动了许多。在商场里，妻子和儿子冲在前面，我负责推车，儿子这里拿一包，那里拿两包，大多是各种零食，他往购物车里丢放的刹那，应该有满满快感，作为父母的我们，一边叨叨着让别乱买，一边只可由着他了。虽然费点银子，却可以让一家人开心，还要怎的？买单的时候，我说我来付钱，儿子自然不依，就让儿子买上，长长清单打出来，果然不菲。儿子微信过去，很开心！

从海林广场出来时，天又下了雨，妻子拿了两大包东西，转乘小三轮回家，我和儿子分别骑了车子，又去另一饮料批发部买了几件饮料，还是儿子抢着付款，由着他吧。

我们到家时，妻子己先到家了。我把这些东西归整了一下，摆了一堆，很是“壮观”。今年这年置办的早，也置办得丰盛，各种吃食早早塞满了冰箱，这“壮观”的零食，也是以前没有过的。想着这满满的年，还是有幸福袭来。

这下午，儿子也是开心，陪我和妻子闲话了许多。我和妻子坐在沙发上，儿子坐在对面的楼梯上，讲了工作生活中的七七八八，有意无意之间给我们交了个大概底，这是许多年没有的。我们也讲了为人处世的一些事，还是没忍住，表达对他个人问题的担忧期盼，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接着的两天，儿子在家里电脑上班两天，转眼之间就到了除夕，年夜饭整得简单，弄了鸳鸯火锅，吃得一样酣畅，席间自然少不了对儿女的期盼，对我们自己未来的希翼。

这天是除夕，一样是儿子的生日，一家人围坐一处，一样的点了蜡烛，一样的唱了生日歌，一样的默祷了心愿，一样的吹灭了蜡烛。满室笑语，一屋雍雍，也算美好的形式了一回。

还是守着春晚，守到了难忘今宵。儿子基本没看春晚早早儿钻进房里，女儿倒是差不多陪我到转钟。无趣的春晚，红红火火，视觉冲击倒不小，却内容空洞得无语，看过之后，却好像不曾看过一样，啥啥都没留下。那些个俊美靓丽的帅哥美女的艺人们，于我竟有许多并不熟悉，于女儿却是如数家珍，几乎都认了个遍。忽然就想到当年陪着父亲看春晚，那些个艺人们我也几乎认了个遍，而父亲却认不全。原来春晚还是那个春晚，只是这舞台只应属于年轻属于未来，而我再也回不了那个从前……

城里的守岁与乡下同又不同。虽然都是看着春晚守着春天，乡下守望还是多了许多喧嚣热闹。乡下见了夜色，烟花鞭炮就几乎没断过，到转钟的时候，更是烟花璀璨炮声震天，空气弥漫着浓浓的火药的清香，烟雾一样缭绕半天，久久难以散去。城里却安静多了，因为禁鞭，却少了许多，只不知哪里有胆大放了烟花爆竹，远远的传过来，又快快的遁去。

难忘今宵旋律过后，这年应是去了，关了电视洗罢，却依然没啥睡意。这多年这个节点常是会胡写一点文字，为过去为未来写点什么。今年也想写点。翻看着微信朋友圈，一些个朋友都在年来年去的节点抒怀。又看了自己的朋友圈封面，是2015年应了春晚征集全家福的合影，那独一无二的水印，又一下把我拉回到那个从前。九年转眼之间，那时儿子青葱美好，女儿无邪童年，妻子和我比了现在也年富活力太多，原来已过去许多年……

那时很近，那时真的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