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拜年

深山老林

昵 称：深山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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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过年时，又想过年事，想得最多的还是70年代过年时拜年的事。拜年，是那个年代春节期间最重要活动，也最具有年味的。我老家属江汉平原，当地拜年年俗是：初一给本家长辈拜年，初二给外公外婆、舅舅舅妈拜年，初三是给岳父岳母拜年，初四给姑姑、姨妈等其他亲戚朋友拜年。亲戚之间的拜年很真诚，带着一点自家精心制作的礼品，虽不贵重，却饱含着浓浓的心意和浓浓的人情味。特别是那送上门的新年祝福，使亲情与友情愈发深厚，让寒冷的冬日格外温暖。

我们家亲戚不多，大伯早年被抓壮丁杳无音信，舅舅舅妈以打渔为生居无定所，四个表姐只有大表姐离我们家近些，她把我家当娘家，我把她当亲姐，所以，平时走动的多，过年相互拜年已成必然。

给大表姐拜年也是我最高兴的事，表姐夫是个讲究之人，每年拜年时，不等我们走到他门口，他和大表姐早早地出门迎接，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宛如冬日的暖阳，温暖而亲切。相互道几句祝福后就将我们迎进屋，直接拉上早已摆好两盘装有各类果子和点心的桌位上，开启我们这里拜年时待客的年俗，即甜茶、下茶、喝汤、吃十碗按步就班进行。甜茶用的点心是表姐夫和大表姐自制的，有麦芽糖、芝麻糖和米花糖，还有油炸的荷叶、玉兰片、麻花等，焦香脆酥，满满的装在两个大果盘中，放在桌子中间，然后给我们每人倒上一杯开水，一边喝着开水吃着点心，一边聊天拉家常。

待甜茶喝的差不多后就上“下茶”。下茶也是他们亲自卤制的菜品，6个小盘，有荤有素，精致有别，中间是一碗又甜又糯的大糍粑。见我们都不喝酒，大表姐连忙给我们盛来了一碗煮好的绿豆皮，上面漂着几薄片腊五花肉，和着那翠绿的葱花、一串串小香油珠，扑鼻的清香迎面而来，让我们胃口大开。

本来吃好了就要走的，表姐夫却不干了，他说：走什么走，饭还没吃，不准走。没办法，我们只好在这里玩到吃中饭和晚饭。中午是一碗汤，用土罐煨的，有时是鸡汤，有时是莲藕排骨汤，其实说喝汤不确切，里面几乎全都是肉，只有些许的汤。晚饭才是重头戏，就是常说的“吃十碗”，这是我们当地待贵客的一种最高礼节。十大碗菜属全荤宴，以鸡鸭鱼肉蛋为主，煎炒蒸炸汆全套，素菜一般不上席，有时还加二碗时令蔬菜，但不占十碗菜的份额，也就是说十大碗菜变成十二大碗了。我最喜欢的是大表姐用虾仁做的头菜和汆青鱼块，头菜中的虾仁是她用网打的小河虾，晒干去壳后而成，平时自己舍不得吃，等到过年才拿出来待客，里面还掺一些黄花菜、猪肝之类。青鱼选的是纯野生活青鱼，做出来鱼肉鲜嫩可口，知道我爱吃，每年过年来她都会专门做这两道菜。席间表姐夫拿出珍藏的白酒给我们倒酒，无法推脱表姐夫的好意，不胜酒力的我一口酒下喉后，食道火辣辣的，脸上当即泛起了红晕。酒酣之际，表姐夫话多了起来，边劝酒边和我们聊着，聊的最多是大表姐，主要说她爱管“闲事”，不注意身体，本来生产队的活路就重，家里的家务活也不少，白天做完这些，晚上还要去走村串户给人牵线搭桥，每天都是很晚才睡，怕她把身体拖垮了。

那个年代农村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表姐人缘好，请她帮忙牵线的人又多，那一带方圆二十多里很有名气，据说由她撮合的婚姻突破了三位数。我开玩笑问表姐：给人家做媒收钱吗？她说那能收钱呀，纯粹是帮忙，别人请你也不好推脱呀，顶多这桩婚姻成了喝点谢媒酒。吃完饭后，临走的时候大表姐还给我们装了一些年货，在相互推搡之间，满是温情。大表姐家也不富裕，4个孩子都还小，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日常的衣食住行都充满了艰辛。即便生活再怎么贫困，每年我们来拜年时表姐夫都按这套最高礼节接待我们，在这里，我们很开心，从未感到拘束。

80年我外出就职后，因职业关系，回家的次数相对少了，但只要是回家过年，都会去给他们拜年。记得2016年春节我去拜年时，那时表姐夫已仙逝，80多岁的大表姐还是亲自掌厨，给我做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当然，席上少不了我爱吃的虾仁糊辣汤和汆青鱼汤。临走时，我拿出手机固定好位置，对好镜头，调到自拍功能，然后急忙站进队列，随着手机“咔嚓”声，我们的幸福笑脸定格在手机里，没料到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张合影照。每每看着这张照片，以往那拜年往事历历在目。

拜年蕴含着传统文化，年关将至，拜年又将提到日事议程。如今的拜年形式虽说是多种多样，但拜年内涵却发生着变化，缺少了以往那种过年拜年闲坐话家常的情景和席间推杯换盏的热情，无怪象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觉得“年味”逐渐在消失。我在想，要回归那熟悉的年味可能是不现实了，唯有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