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林之光

秣马夫3833203

晨雾未醒时，光已从林梢的裂缝中渗落。树冠筛碎了太阳，将锋芒驯化成千万缕柔纱，尘埃与露水是光的同谋——它们悬在半空，将虚无的路径照得纤毫毕现。丁达尔效应在此显了神迹：每一束光都像被拉长的琥珀，裹着翻飞的蜉蝣、松针的碎影，甚至能看清光中缓缓沉降的孢子，仿佛时光本身在此有了形状。

密林深处，光与暗在角力。苔藓吞下光的碎屑，在树根下铺出翡翠色的河；蛛网却将光纺成丝，绷紧在枯枝与败叶之间，成为一座悬空的竖琴。风偶尔拨动琴弦，光的涟漪便漫过蜷缩的蕨类，惊起一只松鼠，它跃入光束的刹那，绒毛边缘燃起金边，像跃入火中的栗子。

最动人的是那些光的囚徒：半朽的树干被光钉在地上，年轮里渗出树脂的泪；地衣在阴影中蛰伏多年，某日突然被斜射的光刺中，竟在石缝里绽出极小的一朵白花。而当我伸手去截断一束光时，掌心只留下蝴蝶翅膀般的温度——原来光是抓不住的，它只肯在睫毛上短暂栖息，或在溪水的倒影里碎成粼粼的刀片。

暮色四合前，光开始撤退。它从蘑菇的伞盖上滑落，从松鼠蓬松的尾巴尖抽离，最后连蛛网上的银丝也一根根崩断。密林重归幽暗，唯有那些被光吻过的地方，隐隐发烫，像藏着一群即将苏醒的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