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

宋秋雨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个早晨有点冷,风似刀割我的脸。在红绿灯的处,我停了一下,本能的把棉袄的拉链又往上拉了一下。我随着左转的车流划了一个长长的弧线,过了红绿灯。这样骑车是否犯交通规则,我有些迷茫。应该是不对的,但人都这么走,交警也默认了,也许是约定成俗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天报着有小雪,天气显得雾蒙蒙的,冷风吹来有那么要下雪点意思。这个冬天是暖冬,没有雪花的冬天,总感到缺点什么一一缺点灵气,也少点浪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了单位,我把那个充气的财神拉出来,他只是一堆五颜六色的塑料,软软的趴在地上。我接上电源,鼓风机呼呼的吹起来,财神也从睡梦中爬了起来。慢慢的伸直了腰,挺起了大肚子,抬起了头,憨憨的笑着,一手招财令一手金元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财神如同不倒翁,我把两端的绳子固定好,他就稳住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应该用喜气洋洋的笑了。我打开音箱,“咚里咚咚”的音乐响起来,“喜迎春节送大礼,从即日起到初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打开24小时自助营业厅的门,开始例行的检查。开门下了一跳,一个紫色的布袋,旁边蹲着一个人,抱着双膝,头扎在膝盖上,露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和那旅行袋一般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开门的响声和随之而来的寒风,惊扰了她。一双双带着惊恐,又显得迷茫的眼睛升了起来,下面是大大的口罩遮住了脸。我转移了视线,想,也许是等车的,或者是等人的在这儿躲避外面的寒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时间在流逝,我有我的忙碌,我几次,走过去她都在。时间久了,我问她是等人还是等车,可以到营业厅那边坐一会儿,那边暖和,有椅子休息,在这儿蹲着或站着都很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说想安静。我知道她遇到了问题,不想去触碰她的伤口。我知道她需要找一个地方自我疗伤,所以没有多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倔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阳光划破了阴霾,让人感到舒服一点。日影在窗户上移动,她也在这问小屋中移动,人多起来了,她变幻着位置和体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裤子,一双黑鞋,上衣是一件浅色的棉袄,身高应该在一米六五左右,皮肤白皙,长长的头发束着,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眼睛还带着哀怨,说话声音也好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视力不足以看清她的脸,所以我都是将她们定义为美女,在透过窗户温柔的阳光下更是一副美丽的图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已过了在大街上留恋美女的年龄,我的视力也不支持我的那种努力。对于女人,我更不会专注于她们。我根本看不清五官,我的世界中只有漯亮的衣服和美丽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次我走进去,她蹲在窗户下。我看不到眼泪,但我知道她在哭,胸口处一块软软的东西被打中了,酸酸的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忙碌着,我逃避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个世界伤心的人,不止一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过正午,吃过饭,在温暖的床上小憩了一会儿。这也是一种幸福。我不去想那个蹲着哭泣的女人,谁的心灵没有受过伤,谁不渴望有一个依靠的肩膀,谁不渴望有个人在伤心的时候可以倾诉衷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已不做大哥许多年。我不是穿着保安服的霸气总裁。我的爱似乎总是太阿倒持的剑,伤着的是自己。就当是刷过的短剧,一首哀婉的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午上班,她还在那里,只是看上去有了些生气。我的心不安定了,她一直在这儿吗?吃饭了吗?我劝她到营业厅的椅子上休息,喝点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拒绝了,我想她是不愿意打扰别人。当然也可以解读为“自卑”,我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说明,只是心中有一种倔强的契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无处可去,身上只有100多块钱。我来叙述吧。我们的谈话断断续续,支离破碎,用交谈的方式有点不知所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说想开了,过一天算一天,伤心没有用。我知道她看见了自己的哭泣,她不哭了,尽管心还在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说没有家。丈夫家暴,一家人都仇视她,闹了许多年的离婚。还起诉了,但无法提供有力的证据,争论了许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听意思她也在家闹了许久,说丈夫是“滚刀肉”不想离,昨天终于解脱了,办了离婚手续,净身出户,这是我想到的名词。我是根据她说的话,一点一点的理出来事情的概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问她为什么不回自己家,父母总是爱自己的。她说自己是养女,有个妹妹是亲生的,父母也不待见她。她没有地方可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问他朋友同事呢,她说她这个人个性,没什么朋友。一开始我只是随便的聊,甚至不去听也不去想,只是表达一下关心或者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后来想一想,如果自己混到了这个地步,又会上谁那儿去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逃避吧,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伤痛,她也许也是这样想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昨天上午她办完了离婚手续,是一种解脱。去哪里是另一个问题。昨天晚上车站的人把她指引到这儿,自助银行常有人在这过夜,封闭的空间可以抵御外面的寒冷。在监控头的看守下也较为安全,尤其对于一个年轻的女人来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也曾经露宿街头,但我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有一个同伴,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这使我对她产生了怜悯之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个夜晚是不宁静的,她蜷缩在屋子的一角,靠着她的紫色旅行袋。夜已经深了,街上的车灯也变的稀少,只是火车到站时,一阵阵的熙攘。门被打开又关上,彼此的惊吓。如同我早晨进来时的感觉,一次又一次。风在外面吼叫,撕咬着卷闸门。她说,总听到有人用力的拍打着铁门。不知道的是她的心也在被拍打撕咬。这是一个多么漫长的夜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心在煎熬着,思索着解决的办法。太阳一点点的西去,预报着晚上有雪,天气也在慢慢的酝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晚上还要在这儿吗?得找个地方。我想到了政府的临时救助站,她没有去。我给过去的同事打电话,去养老院,有吃有住可以先安顿下来,有了收入再找别的工作。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工作也并不那么好找。她只是留了一下电话。看意思也不想去,我都有点后悔了,因为我不喜欢求人,所以找份工作自食其力是最好的倔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在外面走我的正步,笨笨的傻傻的,也许她在窗户前看着我。我不是作秀,我在等待。我想请她吃饭,我知道她有她的故事,不仅满足我的好奇,也会引起我的伤感。我一直努力回避着与爱情有关的话题。男人一生也许无数次的会问自己:“我到底爱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的家我不敢带她回去,我怕无端的猜忌,说不清的解释。我还没有那么高尚,或者说纯洁。受伤的心总会有一种本能的吸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想让江姨收留她,但是人家的儿女又会怎样认为?毕竟我对于这个女人一无所知。她说过的家,己在我的耳旁略去。我不想评判她的家人,更不想评判她自己。但是一个有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决然的起身,要么伤的太深,要么爱的不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笨拙的走着我的正步。她在那边和打扫卫生的聊了许久,我没有加入。我警惕着自己的心,怜悯也是一种爱。爱,没有能力就是伤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说晚上到保洁大叔家中,我问她他们家中有什么人?她说同他的儿媳妇儿视频了,他儿媳妇同意。人都挺好的。我的心中充满了感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福尔摩斯所说的,宁静的乡村比喧闹的城市更可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祈求着人们的良善,不要象我的心地那样藏着龌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提着布袋走了,我看到了紫色的旅行袋和白色的裤子移下台阶向黑暗中走去。我没有理会她去的方向,和她说的是否是一个方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个声音飘过:“谢谢大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洗澡的时候电话响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又沉默了。我只好问:“你找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认识杨丽萍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认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挂断了电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雪如约而至,丝丝缕缕,静静的飞舞,这个冬天的精灵,让冬天有了灵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这个夜晚怎么过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雪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似乎只在昨夜的梦中飘落。风似刀割我的脸。自主银行中没有她的影子。问起清洁工时,他一脸的迷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没有留她的电话,没有加她的微信,也未曾问她的名字。她如昨夜的雪一样,来了又去了,只留下飞舞的雪花,一盏孤灯,凌乱的身影,还有一双忧伤的眼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