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街一战建军威

铁甲骑兵

新街一战建军威

◎ 周志坚 余曙光

抗战初期，不少人患有“恐日病”。这个“病”是从蒋介石国民党那里传染的。他们把鬼子形容得如何如何厉害，结果使得许多人一听说鬼子来了，就吓得不知所措。因此，人们突然听说新四军打日本鬼子，都不很相信。

在这里，我们回忆起一段亲身的经历。

武汉失守后，国民党的军队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鄂中只有一些零散的共产党员所领导的游击队还在坚持抗日。后来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派李先念同志把这些游击队组成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后又改为豫鄂挺进纵队），扛起抗日大旗在敌后与敌人进行斗争。

在国民党军队溃不成军之际，敌人占领下的鄂中突然有这样一支抗日武装出现，敌人便千方百计地想消灭这支队伍。

1939年秋，新四军豫鄂独立游击支队消灭了应城顽伪两面派李又唐部之后，10月12日的夜里，第1团队开到京山的大山头一带。3大队驻新街，1大队驻新街西北的杨家冲，2大队驻新街东北的范家冲，面向北，背靠南，摆成个倒“品”字形。

13日拂晓，天麻麻亮，3大队派向南面的游动哨刚出去，就发现大约200多个鬼子和四五百个伪军向新街扑过来，这是驻罗店、贾店的敌人偷袭我独立游击支队。担任游动哨的几名战士突然遇到敌人，无法返回向部队报告，便朝着敌人打了几枪，同时也是向部队报警。鬼子们听见枪响，端着刺刀，就像野猪一样跟着冲了上来，一直冲到了新街南面的寨门口。

新街，在一个小山坡的岗头上，100余户人家。街的周围有一条一人多高的土寨墙，只东、西有两座寨门，南边有口水塘。鬼子们冲到水塘边，架起机枪就咕噜咕噜地打开了。3大队的战士，立即占领南面的寨墙，连投了几个手榴弹，用火力把鬼子压倒在水塘边。

当时，我们的团长是张文津同志，周志坚同志是团队政委。大家一听枪响，都急忙从床上翻身爬了起来，跑到寨墙上一看，只见鬼子的八九挺轻机枪同时向寨墙上开火，打得土墙噗噗直响，不时迸出一团团火花。

敌人机枪一响，寨内寨外的群众都慌乱起来了。我们的部队初来此地，穿的是灰土布，拿的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老套筒、汉阳造，比起那些望风而逃的国民党军队，服装和武器都差多了。

“这样的装备，能打鬼子吗？”群众对我们很没有信心。

“天啦！不得了啦！强盗要进寨啦！”

“鬼子来了，快跑呀！”

寨内的群众，纷纷地从东门、西门向外逃跑。

寨外周围数里的群众，也扶老携幼，牵牛赶驴，四外奔逃。满山满畈的呼喊啼哭声、牛鸣声、犬吠声、驴叫声……仿佛天欲塌了，山欲崩了，地欲沉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一手牵着一个号哭着的小姑娘，一手颤颤抖抖地抓着根拐杖，也跟在人群中一边踉跄奔跑，一边仰天呼号着：“老天爷呀，睁睁眼吧！鬼子奸掳烧杀，可不能让他来作恶啊！”

此情此景，指战员看见了，内心都充满了对敌人的愤怒和仇恨。团部当即决定：马上组织战斗！为了群众的安全，必须与鬼子决一死战！

站在一边的小通信员陈友福，听到这一决定，立即提起枪奔向前去，向四散的群众高呼：“乡亲们，赶快躲一躲吧，不要乱跑！有我们新四军在这里，不要紧！我们要狠狠地揍他们！”

“群众这样乱跑，多么危险呀！”周志坚政委即派通信员向李先念司令员与区党委书记陈少敏同志报告（那时他们驻大山头的脚下，距新街只有七八里路）。接着又向群众高呼：“乡亲们！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是毛主席的队伍，是老百姓的队伍，哪怕只有一个人，也要坚决掩护你们的！”团长张文津同志还非常激动地拍着胸脯向群众高呼：“乡亲们，我是团长。我向你们保证，一定要把日本鬼子打垮！”

我们稳定了群众情绪，很快将群众安顿下来。周志坚政委又匆匆同团长商量了几句，便带着一名通信员到1大队，团长留在新街指挥3大队战斗。

当时，3大队的战士，大部分都是新兵。只有7中队是原来李先念从竹沟南下时带的老游击队员。要论起衣服、枪支，确比国民党的部队差远了。然而，我们的部队，却都有着强烈的阶级感情和对民族敌人的仇恨，再加上我们的部队有红军的优良传统，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我们是能够战胜鬼子的！

“打！坚决地打！”通信员带回了李先念司令员的命令。

天大亮了，东方有一朵乌云遮掩着刚升的太阳。鬼子们集中了全部火力，开始向新街的寨子猛攻。战士们趴在寨墙上一面打枪，一面还说：“你来，你来我就给你一个地瓜（手榴弹）吃！”

敌人接连两次冲锋，均被我3大队的战士打退了。

在战斗正激烈进行的时候，李先念司令员来到我们团指挥阵地上，命令部队坚决打退敌人的进攻。这时，张团长又派通信员冲出寨去，同周志坚政委联络，按预定计划要1大队从西向南迂回，2大队从东向南迂回，从侧翼向敌人发起进攻。

中间是鬼子，两边是伪军，我们1大队和2大队从两边一夹，两边的伪军一下就被冲垮了，都夹着尾巴往回跑，把鬼子孤孤单单地丢在我军阵地前面。

伪军一跑，反而增加了我们的顾虑。因为在新街南面不远，就是从安陆县通往平坝的公路，沿公路向东，是敌人的据点雷公店，向西，平坝也有鬼子军队驻扎。敌人的援兵如果从那几个据点乘汽车来，都不要半个钟点即可赶到。因此，团部又同时布置2大队以一部兵力向安陆、雷公店方向警戒，派1大队1中队向平坝、宋河方向警戒，做好打援的战斗准备。

当时，余曙光同志在9中队任政治指导员。面对日军的进攻，他在阵地上，再一次向战士们进行了战斗动员：

“同志们，你们怕不怕鬼子？”

“不怕！”

“能不能把敌人消灭？”

“能！”

看起来，张牙舞爪的鬼子兵挺吓人，其实他们只能吓倒国民党那些害神经衰弱病的人，可吓不住我们英勇抗日的新四军！战士们都信心百倍地说：一定要把他们消灭，给国民党的那些人看看，给他们治治神经衰弱病！同时，也一定要使群众深深地信任我们能打鬼子。

我们的阵地，在敌人的猖狂进攻面前，仍然屹立不动。

鬼子的计穷了。阵地前，突然飘起了一阵浓烟，在微风的吹拂下，浓烟刹那间弥漫在新街的上空。战士们一个个被熏得流眼泪，打喷嚏，淌鼻涕，感到窒息。野蛮的日本鬼子施放毒瓦斯了。

毒瓦斯，我们战士还是第一次遇到。由于不懂，许多战士以为是敌人在烧辣椒熏我们。各级指挥员马上下命令，让战士们用手巾浇水捂住自己的嘴巴、鼻孔，没有水就浇自己的尿。

鬼子们一面施放毒气，一面展开了猛烈的进攻，炮火异常猛烈。我们9中队的阵地，正在新街寨子外边，阵地前有一条多年挖土开塘留下的小坝子，作为我们的掩护。一会儿工夫，我们面前的小坝子被打去了半截，许多战士被土盖得看不着身子。我们占领的地形高，鬼子们分成散兵队形，每4个人一组，一个组一个组地直向上爬。爬到离我们百把米，我们没有打；爬到80米，我们没有打，爬到50米，我们还是没有打；直等到他们爬到离我们约40米远的地方，我们的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齐开火了。

突然，团指挥阵地响起了一阵嘹亮的冲锋号声。我们所有担任攻击的部队，一齐居高临下，像是几股汹涌澎湃的洪流，冲着鬼子倾泻下来，一下子便把200多个鬼子压到水塘南边黄氏祠堂旁的洼地里。

鬼子见势头不对，慌忙占领了黄氏祠堂，用小炮、掷弹筒、经重机枪、步枪组成交叉火力，极力想阻住我猛烈冲来的部队！同时以一部兵力占领黄氏祠堂南面的制高点黄家台，企图掩护整个部队的退却。

正在这个时候，一些“跑反”的群众都回来了，他们也不害怕了，纷纷给我们抬水送饭。他们说：“你们不怕，我们也不怕，你们不走，我们也不走！”有的青年小伙子还扛着长矛、大刀、土枪、土炮前来参战。

群众的支援，更加激励了战士们的杀敌勇气。战士们一次又一次地向密集在祠堂旁洼地里的鬼子冲去，毙伤敌数十人。

太阳偏西时，奉李先念司令员的命令前来增援的2团队2大队赶到了。在战斗中，大队长张异来英勇牺牲。敌人看到他们兵员的伤亡越来越大，无法再战，便开始突围。

敌人突围时，洼地里又卷起了一团团浓黑的烟柱，同时夹杂着鬼子“噢罗、噢罗”的惨叫声。这是什么？又是施放毒气吗？不，这一次是鬼子焚烧他们几十具无法带走的尸体。

残敌一突围，我们跟踪追击。在追击中，又缴获了敌人的1挺重机枪，6匹日本战马，10多支38式步枪。

战斗结束后，团长政委回来向李司令员汇报战果。张团长惋惜地说：“可惜了，太可惜了！没有完全消灭，剩下几十个敌人跑掉了！”李先念司令员很风趣地说：“不要紧，我们在这里还是第一次打鬼子，应该让他跑回去几个麻！不然，叫谁给我们宣传宣传呢？”借着战场上的火光，我们李先念司令员很兴奋，他脸上一直带着激动的微笑。

一战建军威。这是我们新四军进抵武汉外围以后，给予日军的重大打击。自从这一仗以后，新四军敢打日军的消息，立即在鄂中地区普遍地传开了，汉奸、伪军闻之战栗，群众则皆大欢喜。就连那在大洪山里的国民党报纸，也以特号大的字登载了这一捷报。 ■

(1987年4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