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年

大海

<p class="ql-block"> 拜年</p><p class="ql-block"> 蛇年初一,大小王下楼拜年后,女儿就开始张罗带我们一家到她“闺蜜” 金太家串门聚餐的事,这也勾起了我对拜年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们那里拜年几乎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初一拜父母,初二拜丈母,”这个带有农耕文明的印记的风俗被老一辈“乡下”人演绎得如火如荼,至今还余韵袅袅。</p><p class="ql-block"> 那时民风淳朴,乡情浓厚,春节过得红红火火。家家贴春联,人人忙拜年。一到初一早上,满路上走的都是三五成群的拜年人,邻里间拜年的呼喊不绝于耳,往往是这拨人刚走,那拨人又到,家里这天都像开流水席似的。于是就有“女人忙搭倒(方言:跌跤的意思),男人吃压倒(方言:吃撑)”的说辞。初一拜父母实际上指的是拜父系长辈,那年头同宗同岁不同辈现象极为普遍,晚辈初一都得到所有长辈家转上一圈,俗称“拜跑年。”拜跑年的对象也可以是左邻右舍。当时农村基层党组织的大队书记或大队长初一这天也带会着一群干部给各小队的军属,“五保户”去拜跑年,我小时候也没少去凑热闹……</p><p class="ql-block"> 四五岁时到长辈家拜年都是跟着父亲去的,待我八岁的时候,就与七岁二弟一起代表父母去给附近的几主要亲戚拜跑年,长大后才知道那一天跑的路程也不短,算起来有二十多里。大年三十吃完团圆饭,我们小孩子就开始忙着洗澡,换上初一去拜年的衣服和母亲做的新布鞋,到左邻右舍的孩子中去显摆一下。那年头能穿上一整套新衣服孩子是极少数,有穿上的人们都会恭贺他是“搬到新屋里去住了。”然后一家人围着火笼烤火聊天,那天长辈的态度特别和蔼,小孩也能吃到诸如苕筋锅,炸豌豆,花生,米果之类的零食,只要家里有的,这天都会拿出一部分来让孩子们“任性”一把。所以“孩子盼过年”盼的不只是放鞭炮,挣压岁钱,还有穿新衣,吃好菜,吃零食和“撒娇任性,”那时没有电视,也没有什么联欢晚会,婆婆就会抓住守岁这个当口对我和二弟进行拜年培训:什么姓后一定要加上爷爷婆婆婶婶之类具体称呼,什么拜年要双手作揖,左膝弯,右膝轻点地啦,什么吃饭不能只夹自己喜欢吃的菜,一次夹菜不能太多,香肠、猪肝之类的菜只能吃一片,什么零食,只能吃,不能带……那时虽然物质溃乏,但过年那几天每家都“踮起脚做长子,”用鸡子腊肉鱼来待客。我们那一带都兴“整十碗,”其实是素菜垫底,荤菜只有上面一层。孩子外出拜年,“吃相”透露着家风,不能失“格,”影响亲戚的风评。我那时年龄不大,但对吃菜克制在家早已养成习惯,对谁是真心招呼你吃菜,谁是假意忽悠你吃菜都有自己的判断。我初一拜年去的次数最多的只有六家:李姑爷爷、舅爷爷、楼子爹和么爹两兄弟、圣贤老、圣坎老两兄弟。印象特别和善的长者有两位:一位是圣贤老和圣坎老的母亲。她是我们的太太辈,大约是七十八九的光景,天性善良,特别看重血亲,两个儿子都在“农门”外工作,她与两个儿媳和一帮孙子住在农村,家境比一般农村家庭都富,对前来拜年的晚辈亲和力特强,每次待我们兄弟俩给她磕头拜年后,都会牵着我俩的手嘘寒问暖,比如“婆婆身体咋样?”“父母身体咋样?”“过年猪杀了多少斤?”有时还会说什么“王家大房这房人现在发了,几个儿子,人丁兴旺”之类的话,虽然那时我是懂非懂,但仍能从她说话的眼神和语气上感觉到她的善意。第二位是李姑爷爷。大约是他儿子结婚的第二年,我已十多岁,拜年那天,天气特冷,似有微雪,我俩是第一拨拜年的,李姑爷爷和二姑婆婆听到拜年的呼喊,立刻出来把我俩迎到火笼烤火,并催促我们称之为大婶娘的儿媳迅速做饭,说是免得饿坏远客。吃饭时只有我们祖孙四人,大叔已外出拜年,大婶娘并没有上桌,二姑爷爷斟上一杯酒,十分客气地与我们两个小辈聊家常。当他发现桌上菜中没有端上鱼,而是用一碗米虾替代时,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面带笑容地大声对我俩说道:“来,两位小客,姑婆婆的乖孙孙,我们一起吃弯鱼!”我和二弟都明白,这话是说给厨房那位大婶娘听的。那时鱼在农村虽说还是个“稀帘物,”每年春节吃鱼,都靠生产队“干堰”后集中分配,堰里“干得”鱼多,分的就多,堰里鱼少,分的就少。但过年每家都会千方百计地弄点鱼,买年画都不忘买一个小孩骑着一条大鲤鱼的,因为鱼与“余”协音,暗含年年有余的意思。大婶娘没端鱼出来,李姑爷爷自然不高兴,而且还上“纲”到欺客的份上,他认为我俩是姑婆婆娘家的孙子,是贵客,慢待我俩,是对姑婆婆娘家人不尊重……据说,我们走后,李姑爷爷又把大婶娘训斥了一番,那一个春节,他都过得不爽,或许是因为生闷气的缘故,春节过后不久,李姑爷爷居然生了场大病,还到紫荊岭卫生院住了院,一年的收成送给了医院,都是小虾惹的“祸!”我父亲去探望时,李姑爷爷还说他生病的原因是某人大年初一端出了那碗虾。”虽然这理由有些牵强,但也让我明白那一代人对吉利和亲情的看重!我读初中后,拜跑年的事就被弟妹们取代了,我的任务成了初二去外婆家拜年……</p><p class="ql-block"> 到了八十年代,我成家单过,黑白电视开始走进家庭,路上拜跑年的行人渐渐变得稀少,远没有六七十年代那般浓烈。拜年就演变成了初一在父母家吃饭看电视,初二到丈母家吃饭看电视。我家与老婆娘家相距五十多里,拜年全凭一辆自行车,第一年驮的是老婆和酒,第二年开始驮的是女儿和老婆……无论天晴下雪,拜丈母的事从来没有中断过。有时天冷,自行车骑上一段路,都要让女儿下车在路上跑一会儿,暖暖足,然后继续骑车前行……等到汽车走进我家,拜年不再需走路和骑自行车时,那已是2010年以后的事,父母已去世,岳父岳母也没坐几次车也相继病故了。初一拜年逐渐变成了一年一度兄弟姊妹在我家的聚会,随后是轮流坐庄式的聚餐和打牌娱乐。对幺爹幺妈、三妈和老姨等几位健在长辈的拜年也因新生代的加入变成先电话拜年后预约式的走访,一起打牌成了相互交流的平台,拜年成了家族式聚会的由头。</p><p class="ql-block"> 待到女儿成家,孙子降世,拜年又因为他们又移居澳洲变成了国际交流,大小王第一次开口说拜年这个词就是用的视频模式。偶尔他们一家四口回国过春节,但湖南湖北两地奔袭,拜年也不能拘泥什么初一初二了……我们换位到澳洲过年,一家团聚,其乐也融融!但这里毕竟不是中国,没有喧嚣,没有忙碌,没有鞭炮,也没了小时过年的那般热闹……这里与中国相距万里,季节相反,时差比国内早三小时,气温在40度左右徘徊,传统菜品,也只能望洋兴叹,年味只能在手机视频中搜寻……因此,昨天下午,当我侄儿王强从国内打来电话问候时,我们一家早吃“团圆饭,”正在离家较近的一个水上乐园里忙游泳……拜年,这个农耕文明信息交换的重要节日,已被手机替代,而且将逐渐被年轻人淡化,成为一个文化传承的符号,但它在我们这些50后60后和70后人的心里,仍然是一段挥之不去美好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愿所有国内亲朋好友蛇年快乐!我在澳洲给你们拜年啦!</p> <p class="ql-block">水上乐园</p> <p class="ql-block">海浪模拟泳池</p> <p class="ql-block">泳池全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