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散文】 1967年的除夕

王奕

美篇号║王奕492642 图片║网络、家族承传 音乐║天佑中华 　　母亲和哥哥、姐姐、我合影。照片来源：家族承传。 　　1967年除夕，那是一个特殊的除夕，因为那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展以来的第一个除夕，也是我们一家人战战兢兢过完的一个除夕。 文革从《人民日报》发表《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和《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评论员文章之后，我的家就始终不得安宁，天天如履薄冰，度日如年。今天来一伙人抄家，明天来一伙人查查家里有没有电台，后天来一伙人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搜到，有没有暗道。 终于熬到了1967年除夕，母亲开始准备过年的饭菜了。 母亲是满族人，吃火锅是满族人的拿手好戏，于是母亲准备给我们吃火锅。今天一般家庭吃一次火锅，可以说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当时一年能吃一次火锅的家庭也不多。吃火锅，首先要有火锅和木炭。当年姥爷家曾有一个火锅，可是文革一开始就被姥爷给当“四旧”砸了卖给收废铜的人了。无奈，母亲从一个朋友家借来了一个铜锅并淘弄到一个炭盆，吃火锅的工具就算有了。母亲又买到了一只飞龙、几个干大虾、一些羊肉、牛肉和狍子肉，为了这些材料，母亲费了老大的事，真乃不容易！ 　　美篇书：《悲歌长泣一一心灵深处的记忆》 　　1967年的除夕是哪一天，凭我的记忆肯定是记不住的，查了一下万年历得到的结论是2月7日。那也就是说在2月7日晚（除夕夜），我们一家人开始围坐在桌子旁吃火锅了。按说那时孩子们都盼过年吃点好吃的，可是望着那红红的炭火和飞龙调的火锅汤，面对着火锅里平时难得一见的牛羊肉和我第一见到的干大虾，一家人却没有别人家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父母唉声叹气，我们兄弟姐妹怯生生地吃着。其实，过节就是过一种心情，就是过一种居家生活的环境。大人过一种期盼，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快快长大懂事，能为家庭立事，挑起生活的重担。而我们孩子就是过一种热闹，过一种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和追求的心情，过一种眼前能看得着的实实在在的新衣服和嘴里能吃上好东西的日子。然而，1967年春节，这一切我们家里都荡然无存了，因为我的家成了“黑帮”家庭，父亲随时都有可能被当做“黑帮”看管起来。 “跋前疐后，动辄得咎。”（进退不得自由，一动就是过错。语出韩愈《进学解》）在这样的环境里过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的除夕，我们孩子怎能兴高采烈饕餮！父母怎能随心所欲畅饮！我家眼前的处境明摆着：“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火锅怎能咽得下！我们无欢声笑语，在郁闷中咀嚼着山珍海味，心中流淌着苦涩的泪水。母亲，一位胸怀仁爱的人，默默地抚摸着我们兄弟姊妹的头，强忍着泪水说：“孩子们，别为大人的发愁，多吃点肉！”我们孩子一起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哽咽着、哭泣着…… 　　焚书 我已经记不清我写了多少文字，可对母亲，我却不敢动笔写一个字。因为我的笔墨展示不了母亲那悠长苦难中刚劲不屈的柔韧性格，展示不了母亲那濒临危难中决不慌乱的神情，展示不了母亲那高压恐吓中巍然挺立的头颅！母亲，是我永远的精神领袖，是我永远不事权贵的力量支点，是我永远教育孩子、激励自己的灵魂路标！今天，为了那1967年的除夕，我写了我深爱的而让我终生引以自豪的母亲，我心怀忐忑，我深深地祈祷着母亲的灵魂永远安宁，没有被孩子惊扰！ 1967年除夕夜，我家的火锅里肉剩了不少，不是它不好吃，而是我们的心灵里已经忽略了吃的概念，心里盘算着如何躲过灾难，吃年夜饭已经退而为次了。 近五十年前的往事，我未曾敢忘记，因为我灵魂里有永远的苦难。 母亲已经离开我已经差几个月40年了，她那清癯的面容，那忧郁而仁慈的表情时时萦绕在我的脑海里。而每当我要吃火锅时，眼前便永远是母亲忙碌的身影。 我身心已经老矣，可在母亲那我还是她永远关照的孩子！ 母亲追悼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