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在 情亦然》

Catherine

<p class="ql-block">今天是乙已金蛇農曆大年夜,據說也是外祖母許枝的生日。 老人家在世九十年,如果至今仍健在,也該要過 126 嵗生日了。</p><p class="ql-block">外祖母從來不提自己的生日。 有次清明節回鄉掃墓時才偶然聽老一輩親戚說起:祖母其實與自己的兩個女兒都是在農曆除夕出生。 既然外孫們大多都會記得自己母親的生日,外祖母本人的生日反而無關緊要了——既不願為兒孫添麻煩,同時也能不着痕跡地與自己的女兒們同享為人母的滿足和樂趣,這或許才是外祖母的真性情。</p><p class="ql-block">把「不顯山露水」性格貫徹始終的,還有滿腹故事、半生坎坷的外祖母把畢生所經歷的世事都深埋進心底,一輩子都過得悄無聲息。</p><p class="ql-block">外祖母是早年廈港澳仔原住民出身,少女時期由家人作主,嫁給落魄的福建水師提督單傳後代。 家道中落的婆家除了一棟曾經風光卻日漸頹敗的「提督府」可以棲身之外,卻也沒給她帶來多少榮華富貴。日軍佔領廈門時人們紛紛倉惶出逃。 外祖母也隨難民抱著、拖著年幼的兒女逃往鼓浪嶼避難,回頭再去探視拒絕離開家園的夫婿時才發現與斷糧多日的丈夫彼此竟已天人永隔 ⋯ </p><p class="ql-block">不久,位於小城至高處偌大的「提督府」被日軍佔領,成了作戰總部。 外祖母從此便與這個「大宅門」再無關係,徹底成了一無所有的勞動階級。 這是後話。 </p><p class="ql-block">外祖母一路走來,總是默默地照顧著身邊的每一個家人,從無怨言也不求回報。 三十多年後的今天我們還會不時憶起那個安靜寡言卻一直在忙碌的微駝身影:門前小菜園子種的瓜菜,鐵絲寮裏養的為家人提供蛋肉營養的鷄鴨,是外祖母所有的牽掛和日常。 她會給遠道而來的孫媳婦和曾孫女即時做一碗菜瓜米粉湯,然後默默坐在一旁,微笑地看著大家吃得酐暢淋漓。 我的一雙年幼兒女因而也罕有地從「阿祖」口中得知他們的爸爸小時候如何等不及煮熟的米粉湯而滿地打滾的趣事 。</p><p class="ql-block">晚年外祖母儘管失智,但看著國外歸來探望她的未滿周歲的曾孫男,也會用微弱的話語清晰道出由衷的欣慰:「真出丁!」。 </p><p class="ql-block">外子常提起小時候家裡二樓客廳牆上有一座舊式洋掛鐘,下面一扇活動玻璃門可見跟著秒針頻率嘀嗒甩動的鐘擺。 這是外祖母早年從「提督府」老厝帶過來的唯一紀念。</p><p class="ql-block">這座早年南洋帶回國的時鐘可能是外祖父母的「定情物」(雖然外祖母也從未説明)却一直被她小心地呵護著,連上發條的鑰匙都和大門鑰匙串在一起掛在腰間。</p><p class="ql-block">時鐘走過外祖母的人生以及她和她的女兒、女婿及外孫一家人相親相愛的日子,最後還隨著家人的遷徙來到香港。 被長時間「束之高閣」及后在一次整理家居時竟未能抵禦住歲月侵蚀,終於分崩離析,散成一堆朽木和一杆曾經如心臟般隨時光搖盪過的銅鐘擺。</p><p class="ql-block">每當歲末除塵,在擦拭外祖母的雕刻著古羅馬信使默丘利頭像鐘擺時,總會心生感觸:人世間聚散如四季自有成理,變換才是永恆。 不必嗟嘆更不必慌張。 心若在夢就在,情亦然。</p><p class="ql-block">(2025/1/28写于马尼拉)</p> <p class="ql-block">曾经如心跳般摇动过的外祖母的钟摆。</p> <p class="ql-block">网上抓的与外祖母挂钟相似的图片。</p> <p class="ql-block">大年夜,送福。祝大家:</p><p class="ql-block">蛇行千里 福运傍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