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记忆

岁月如歌

记忆. 七十七年前我家的春节

文/岁月如歌　

　1948年，我5岁。2月10日，星期二，是农历大年初一。并不是我有最强大脑，而是因为我的父母及哥哥们，多年来总说这个春节的事，因此，不断加深了我的记忆。父母说，这是我家自1930年闯关东到大连以来，过的最像样的一个年。哥哥说，这是光复（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以来，过的最快乐的年。 1947年开始，我家四喜临门：喜迁新居，告别居住多年的中国式大杂院，搬到中山区万民街，住上了独门独厨独厕的日本房；父亲彻底结束洋车夫生涯，走进工厂，成了一名正式的企业工人；大哥顺利通过考核，成为大连船渠（以后的大连造船厂）一名账房小先生；瘦弱多病的二哥健康多了，敢拐筐沿街叫卖水果，挣点小钱补贴家用了。妈妈喜笑颜开，说要好好张罗张罗，过个好年。　　以前过年的事儿我不知道，反正这个年过的，我真是愉快。 第一，穿上了好衣服，妈妈给我们哥仨一人做了一套新棉祆（其实就是面新，里子和棉花都是旧的，外人也看不到，管他呢），妈妈还格外给我做了一个长及脚踝的天蓝色斜襟棉袍，又暖和又新潮。护耳棉帽、棉鞋、布袜、包脚布，我们哥仨人人有份。几个月前母亲就备料制作，到过小年的时候完工，年三十下午郑重发给我们。 全副装备上身后，身体和心里都感到暖洋洋的。我引不住地跑到街上显摆，吸引了不少小伙伴儿羡慕的眼光。同样也焕然一新，住在我家斜对面的小福盛，嫉妒我穿着棉袍他没有，不屑地撇着嘴说：“看把你展扬的，我让我妈做件比你还好的！”　　第二，过年有好东西吃。 父亲在我家后院儿里支了一盘石磨，磨苞米摊煎饼，磨黄豆做豆腐。推磨的事儿，由我二哥承担，我跟着母亲往磨眼里添料。母亲把一斤白面掺到10斤苞面里，摊出的剪饼又松软又爽口，父亲说过去在山东老家，只有地主才能吃上掺有白面的煎饼。　　我们山东莒县人，主食是煎饼，我吃煎饼长大，没怎么尝过其他面食。这次，妈妈说要蒸一次发糕，让我们换换口味。妈妈把苞面和上老面揉好，放到盆里，盖上锅盖，捂上棉被，发上面。又泡上红枣待用。几个小时后，揭开锅一看，面膨胀得盆里装不下，都淌出来了。妈妈高兴地叫道：“好！发了！发了！”并让我们也跟着喊，“发了！发了！”我们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妈妈把发糕做好，每人分得一盘，又暄又甜，好吃极了！　　制作豆腐的豆子，需要磨三遍，很细很细的，再用箩筛子去粗取精。加水放在锅里煮成豆浆，开锅后，捞出豆渣，点上卤水，搅拌均匀，然后倒到铺有细网眼布的漏箱内，上面用重物压实。几个小时后，豆腐做成了，白白嫩嫩，颤盈盈的，切成一斤左右的小块，装盘备用。豆腐可炒可炖，还可以包包子。但是我们最爱吃的是豆腐蘸酱。把豆腐切成小块儿，用开水煮一下，趁热蘸蒜酱或大酱吃。父亲明明看到我们都在吃豆腐，还特意逐人问道：“你有没有豆腐？”光说“有”不行，必须说全乎了，得说“我有豆腐！”父亲说：“有豆腐就是有福啊！好，我们全家人都有福！”　　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妈妈开始酿酒。她把一小口袋的陈大米和陈糯米混合，加水做成大米饭，盛到一个厚纱布口袋里，在锅里翻复揉搓，放置三天发酵，挤出的水是酒母水，把米再大蒸一次，然后把米和酒母水混合搅拌，密封三天后，浓郁的酒味扑鼻传来，经再次发酵几天后，流淌出来液体就是白酒。尽管酒色有些浑浊，但丝毫不影响父亲的畅饮。他就着油炸花生豆，喝着白酒，惬意地说：“哈哈，我们家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啦。”　　大年夜妈妈包饺子给我们吃。饺子有两种，一种是豆腐韭菜馅儿的，一种是猪肉白菜馅儿的。豆腐馅儿和猪肉馅儿的饺子搭配吃，3个豆腐馅个的，一个猪肉馅的。对我优待 ，1个配1个。大哥长我13岁，二哥长我10岁，他们不与我攀比，处处宠着我。母亲还趁爸爸没注意，偷偷给我碗里多放了两个猪肉馅儿的饺子。　　第三，过年能收压岁钱，还能燃放鞭炮。吃完了年夜饭，父母领着我们面向山东方向，遥拜先人。然后，在大哥的带领下，哥仨给父母磕头拜年。母亲高兴把把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拿出来分发，大哥两元，二哥一元，我五角。我高兴地把钱攥在手里，心里想着买“嘀嘀筋儿”（一种呲花）和小鞭燃放的情景。　　大年初一一大早，父亲就领着我们去亲朋好友和邻居家拜年，互致恭喜发财。我又收到8角钱的压岁钱。我和哥哥都把压岁钱买了烟花爆竹。大哥最爱燃放“二踢脚子”，这东西点燃后两响，“嗵！”上天而去 ，“哒！”在天上炸开又一响。看着它从手中冲天而去，炸屑纷纷落下，心里爽得很！二哥则喜欢燃放“窜地鼠”，点上后，这小东西呲着火花在地上啸叫着乱转，几圈过后，“啾”的一声绝尘窜出，不知去向。这两个东西都不安全，存在火灾隐患，50年代后，政府不允许再生产了。我胆子小，燃放呲花是我的最爱。手里头拿着的部分是没有火药的，安全，烧不着自己。一节呲花能燃烧挺长时间，不管跑动或挥舞，都不影响它的燃烧。我还买了好几盘100头的小鞭，舍不得一次性燃爆，太浪费了。我小心翼翼的拆开，散放在衣袋里，不时拿出一只，点燃，立即扔出去，“啪”！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再点燃一只，再扔出去！“啪”！心里那叫一个快乐！ 我一天都在外头疯玩，竞忘记了回家吃饭。妈妈见我久不家，就开门喊我小名：“来运，回家吃饭了！”仍见我未归，父亲和哥哥也出门，扯着嗓子拉着长音高喊：“来运！来运！来运！”我听到了，但是耳鼓里好像“来运”二字在嗡嗡作响，感觉这声音很灵异，像电波一样，会传遍万民街，会传遍中山区，再接着会传遍全大连，全中国！ 感觉真准，好运成真！ 第二年，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从此，我们家和全国人民都交上了好运，过上了好日子，幸福生活一年比一年强！

撰文制作 岁月如歌

2025年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