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战芦家庙

铁甲骑兵

夜战芦家庙◎ 滕海清 (一) 1938年夏，日军大举进攻，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徐州、开封相继沦陷。开封失守后，国民党政府在花园口炸开黄河大堤。洪水一泻千里，沿途泛滥，数百万人民生灵涂炭，财产荡然无存。皖东、皖北一片混乱。日军肆行烧杀抢掠，豪绅地主组织的“维持会”、“良民区”等纷纷出现；土匪、流氓及国民党失意军人乘机组织武装，封官设卡，横征暴敛，广大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就在此时，党中央命令彭雪枫同志率领新四军游击支队300多人，于9月30日自河南确山县的竹沟镇出发，挺进到西华县的杜岗，与吴芝圃、萧望东同志领导的两支抗日武装合编成3个大队。部队未来得及整训，就在10月24日从西华县东渡新黄河进入敌后，打击日军，开辟抗日根据地。 作者滕海清 27日，部队行进到淮阳县以东的窦楼遭日军骑兵袭击，我各部队迎战，击毙敌10余人，余敌狼狈逃窜，我首战告捷。部队抗战情绪大振，豫东人民也受到鼓舞。11月中句，我游击支队深入到睢县、杞县、太康，先后在西陵寺、陈寨、宋庄的战斗中取得胜利，震撼了敌人。11月下旬，开封、商丘守敌日伪军2000余人，对我进行报复“扫荡”。我军机动转移，经太康、柘城转到淮阳又打了几仗。12月下旬，部队转到鹿邑县的白马驿。快过元旦了，彭雪枫司令员特别指示：这是我们进到敌后的第一个元旦，一定要让战士们吃顿饺子，休息几天，洗洗衣服。元旦这天，部队都吃到了饺子。夜晚，侦察员回来报告：商丘500多日军和2000多伪军，乘100多辆汽车，今天下午进占鹿邑县城。国民党委任的鹿邑县县长魏凤楼带着他的部队4000多人，今天晚上到了白马驿。2号下午，侦察员又报告说，昨天进占鹿邑城的敌人，今天没有行动。我正寻思如何对付敌人，支队通信员来了，他说彭司令请大队首长去。我立即赶到支队司令部，彭司令员很亲热地说：“海清同志新年好！”我简单地报告了部队的情况，他就问：“你们部队吃到饺子没有？”我说：“你老早就讲，过年要让战士们吃顿饺子，那还能不执行吗？”彭司令员笑了。他接着说：“我叫你来研究一下，想给你们2大队一个特别任务。”他把一份五万分之一地图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给我看，然后说：“昨天下午，商丘敌人占领了鹿邑县城，我想要你们插到商（丘）（鹿）邑公路两侧，威胁鹿邑敌人后方，积极主动地打击敌人，明天出发，怎么样？”我向他保证：“明天按时出发。”走时，彭司令员拉着我的手说，祝你们胜利，听你们的好消息！ 我回到大队马上召集连以上干部开会，传达彭司令员指示，研究行动计划。战士们听说要打仗，战斗情绪特别高涨。 (二) 1939年元月3号，我游击支队2大队共计310多人，从白马驿出发，经亳县十八里铺，进到亳北魏岗宿营。部队出发前，先派人与国民党亳县政府联系，说明我部要进入亳北地区。亳县县长熊公烈，是个顽固的家伙，他对我们不理睬。在经十八里铺时，亳县地方部队不让我们通过。我为了避免发生误会，就绕道而行。那时亳县地方部队有数千人，他们打着抗日招牌，向老百姓要粮，要钱，但却从来没有打过日军。当地群众听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是路过此地到北边去打鬼子的，很高兴，自动给我们送粮送草。指战员们见到人民欢迎支援我们，劲头就更大了。第二天，我们继续北进，到了安徽与河南交界的苗楼地区又遇着亳县地方部队的苗司令。我们先头部队与他接洽，他也不准我部通过。这时我考虑，不要我们通过，我也不再绕道，干脆就不走了。便在苗楼南边村庄住下，我带了两名通信员前去找苗司令。顿时，苗司令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门口还架了机枪。我带的两名通信员也被挡在了门外。 苗司令身着狐皮大衣，挺胸凸肚，鼻子里不时地哼哼几声，装腔作势。我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便说：“苗司令是不是抗战的？”“是的，鄙人的队伍是坚决抗战的。”“既然是抗战的，为何不借道于我呢？再说，就我一个人，又何必这么紧张呢？这样又如何打鬼子呢？”苗司令顿时张口结舌，理屈词穷，便转向部下吼道：“滚蛋，谁让你们来的。”他的部下一个个收起枪灰溜溜地走了。我心里不由得好笑。我进而向苗司令宣传抗日救国的主张，说明我部只在此驻扎两天，望苗司令全力合作，并注意商丘守敌的动静，帮助我部解决给养等向题，苗司令答应一一照办。返回驻地后，我马上派侦察员查明鹿邑方面敌情。晚上，侦察员回来报告，进占鹿邑的敌人今天全部撤回商丘去了。根据这个情况，我们就研究敌人的企图，为什么我们3号出发，鹿邑敌人4号就撤退了。显然敌人已发觉我们新四军部队在商丘方向的行动了。敌主力进到鹿邑，商丘空虚，害怕我们搞他的老窝。6号晚，得知商丘敌伪2000余人，沿商邑公路南犯，先头部队300余人已经到亳北的芦家庙。我们的战士高兴地说，我们有打仗的机会了。当天夜晚，我部转移到亳县东北王牌坊宿营。7号下午，据侦察报告，敌进到芦家庙就不继续前进了，正在做工事。据此，我们决定要枪时间，先下手，坚决打击进占芦家庙的敌人，当晚即派6连连长去芦家庙侦察。8号下午，6连连长回来说，芦家庙敌情没有变化，地形有利于我行动，四面都可以进去，芦家庙东西村庄都没有住敌人。于是我决定当天晚上就打，即令各连队进行深入动员，介绍芦家庙的情况，并研究打巷战的战术。又与亳县附近国民党的两个地方部队取得联系，尽可能地争取他们的配合。驻王牌坊的亳县特务大队和驻张集的张甫清部队，都同意配合夜晚的行动，攻击时间定在当晚11时。部队出发前，我又找各连干部讲，今天夜晚，要准备单独作战，不能有依赖思想，配合我们打仗的两个单位，我对他们不放心，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一直不好。我们在他们地区打仗，他们不好说不配合。各连的干部一致同意，不依靠他们，我们干我们的。 (三) 8号夜晚，明月当空，万籁俱寂，薄薄的一层冬雪覆盖着大地。部队从王牌坊出发，我随4连尖兵排走。为了保密，没有走村庄，静悄悄地走野地，直插芦家庙。11时，部队接近了芦家庙。我带尖兵排和4、5连从芦家庙正北、6连从芦家庙东两路杀进芦家庙集内。我攻势迅猛，敌措手不及，没费多大力气抓了一批俘虏。集镇内没有大房子，敌人都散住到老百姓家里，搞了他一部，其他的惊动了，全街枪声响成一片。我令各连分班、排、小分队大胆、勇敢地向里面猛插，采取分割包围战术。不到半个小时，敌人被分片包围了。这时，枪声、手榴弹声响成一片。敌人守着各房屋的门和窗户拼命反抗，我们从地面不好接近，就让各连组织战斗小组，爬到敌人住的房顶上，把房子扒开个洞，向里丢手榴弹。炸得敌人嗷嗷叫，不是炸死就是炸伤。经3个多小时的激战，全歼敌人。 这时，已是凌晨3点多钟了。我命令部队清扫战场，尽快撤离此地，不然天亮后芦家庙北的日伪军会扑上来的。再说，原配合我们行动的友军，直到现在没有动静，我们也应提高警惕。当时决定6连押送俘虏，搬运枪支，并带上伤亡的几个战士先走，半小时后部队迅速撤退。早上7点，我们就回到出发地王牌坊了。同我们住在一起的特务大队刚起床，他们看到我们抓的俘虏，缴获的机关枪、步枪等胜利品，很惊讶，表示钦佩。特务大队大队长很难为情地对我说，昨天夜晚，部队走错了路，没有找到芦家庙，表示抱歉。我说没有关系，我们的胜利，也是你们的胜利。驻张集的张甫清也写信祝贺，也说他们的部队昨夜走错了路，没有赶上芦家庙战斗。我同战士们讲，这些家伙都是说鬼话的，他们都是本地人，怎么会都走错路呢？分明是欺骗我们。因为他们都同敌伪有关系，怕得罪了日伪军，这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四) 芦家庙战斗，震撼了敌人，使其进占亳县的企图落了空。9号，敌人便全部撤回商丘去了。我们将芦家庙战斗的战利品、商丘敌人进占亳县的作战命令、作战计划以及抓的俘虏、伪军的军旗等，由大队副官带部队送交亳县国民党县长熊公烈。前几天，也是这位副官拿着彭司令的公函去拜望这位县太爷，告诉他新四军的先头部队要进入亳县境内，他傲慢得很，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架势，根本不理睬我们。这次不同了，事实教育了这个顽固的家伙，他非常热情，客气地问我们部队有什么困难没有。 芦家庙战斗是我新四军挺进敌后初期的一次战斗，自徐州、开封沦陷后，在亳北地区没有哪个军队敢于打日军，就连伪军也没有敢惹的，只有新四军是真正抗日的军队。芦家庙一战，对日军是一个沉重打击，使他们知道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是不好对付的。以前他们横行无阻，要到哪里就到哪里，没有人敢于抵抗，唯有这次进占亳县碰了钉子。芦家庙战斗并不是什么大战斗，但是当时在亳北这个地区来说，又是唯一的战斗，其政治影响大于军事收获。这一战斗胜利，使那些打着抗日招牌的“司令官”们威风扫地，他们的牛皮再也吹不起来了。也使广大群众看透了他们只会剥削人民，假抗日的本质。芦家庙战斗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广大人民抗战的信心，拥护共产党，拥护新四军，欢迎彭司令的口号，随着战斗胜利的消息，一直传遍皖北大地。 ■ (1987年4月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