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心愿

邓建强9120632

右：李玉柱老师;左石国诚老师 李老师和师母 父亲的心愿 一一纪念父亲逝世34周年 李玉柱 父亲的老家在河北省南皮县的某地乡村。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未向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孩子讲过他老家的样子。因此，留在我脑子里的只有属于“籍贯”的两个地理名字，对它的感情是一点也谈不上的。而父亲呢，自他十二、三岁被祖父母领着跋山涉水来到江西讨生活后，便再也没有踏上过归途一步。我想，这应是早把他乡当故乡了的缘故罢？ 果是如此吗？非也。父亲在他48岁那年，竟作出了一个让家人意外的决定：回老家一趟，并尽快成行！上世纪五十年代，国内的交通还很落后，既便是火车也爬行得像蜗牛，上千公里的行程，走走停停，耗时耗力，还要搭上因中断手中的劳作而蒙受的损失。但父亲的心愿看来形成有日，不会改变。很快，车马劳顿的琐碎已铺排在了路上，好在有骀荡的春风一路在耳边吹着。 大约半个多月后，父亲从北方的老家回来了，他的肩上多了个行囊，但脸上没有一丝疲惫。意外的是，父亲这次回来，还从老家带回来了一位老人。他看上去，和自家的祖父長得有几分相像，嘴上留着同样的白胡须，但他的面色显得更黑，脸上的皱纹也刻得更深。比起自家的祖父来，他显得更有精神头，脸上也多有几分慈详的意味。他，就是来自老家的二爷爷一一祖父的親二哥。 二爷爷的到来，对全家人而言绝对是个意外。但祖父和祖母还是拿出了最大的慷慨，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地招待着这位久违了的親人。父亲在忙于自己挣钱养家的劳作之余，也总要抽出时间陪二爷爷一起吃个饭，一起逛个街。父亲平时实在没时间，又怕二爷爷在家呆久了觉得闷，就会打发我带着二爷爷去上个街、逛个公园什么的。后来我发现，二爷爷身上虽然带着点乡下人的“土”，但实在是有趣和智慧的。记得有一次陪他走在民德路上，他驻足停留在了市政府大楼前凝目观望，一边吃惊地问我：“孩子，这是衙门吧？”我赶紧打住他，并指着门楼上那几个镏金大字说：“这是南昌市人民委员会。衙门是封建社会的，可不能乱说。”二爷爷似乎并不理会，接下来问我：“你知道大清朝有个張之洞張大人吧？他可是咱们南皮家乡人，当过湖广总督的。了不起哇！”接着，他又跟我讲了些張之洞的轶事。那个时候，我只是个高小生，没学过历史，对他讲的有关張之洞的故事大都忘得一干二净，却唯独记得他最后讲的一句话：“啥时候都不能忘了家乡的先贤啊！”以后，我上了大学中文系，读了作家王蒙所写的《组织部来的年轻人》，知道了王蒙原来也是老家南皮人。这当然是一句题外话了。 二爷爷在我们家待了整整半个月，终究因为惦记家乡的人和事打算要起程回家了。临行的前一天，父亲特意上有名的万花楼买了十个大肉馅的包子，安排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碗筷交错中，祖孙三代洋溢着甜甜的情意。父亲给二爷爷挟着包子，二爷爷接过去，却要将它掰开，露出其中的肉馅让给我吃。父亲看着我们爷孙俩，没有发声，只有微笑。没想到，这一顿幸福的早餐，却让我一辈子记住了它。 二爷爷终于要回了。临行前，父亲特意为他添办了几身新衣服，准备了带给家乡人的礼物。送别二爷爷，父亲的心愿像是鸟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窠臼。我和二爷爷相处相交的日子，也终于让“河北”与“南皮”两个地理名字不再空洞和抽象，而老家的概念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真实存在。虽然，至此，父亲再没有了踏上老家的机会，而我这一辈子也从来没有步上父亲的一丝后尘。结果是，给南方人的妻子终究落下了一个可供调笑的话柄，“你哪里能算是个北方人？”这也算是一句多余的题外话了。 两年后，祖父因病去世。有一天，跟着父亲去扫墓。墓地在远郊，来回都是徒步。一路上，父亲跟我讲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话，大都不记得了。只记得父亲讲到了他跟二爷爷之间的一个故事，成了我心中永恒的记忆。父亲说，小时候在地里放牛，肚子饿得狠。太阳老高了，你二爷爷会买来一个肉包子，掰开来露出肉馅喂给我吃，剩下的包子皮又一掰两半，我和他再分而食之。父亲接着又感叹道，“你二爷爷是真心疼我啊！我忘不了他的恩。”这就是我父亲，一个只有初小文化，读过几篇如“人之初，性本善。⋯⋯”或《弟子规》等几本旧时读物的大老粗心中存有的大爱与执念。父亲和二爷爷的品行是如此的相似，且一脉相承。这不由人感慨万千，而对他们倍觉思念！ 今年是父亲逝世34周年。前不久，我领着女儿去到他的坟上扫了墓，悄悄地焚了香、烧了纸。我以为，这能让我的心得到些安慰，但其实这都是徒劳。父亲在世活了八十三岁，如果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和更多的陪伴，他的寿命本是可以多延长数年的。想着父亲生前对二爷爷的感恩和孝敬（更别提他对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对比自己对待父母的粗疏与凉薄，怎不深深痛悔，好比万箭穿心！父亲在世时的心愿是完全了结了，而我对自己灵魂的鞭笞恐怕将永无休止，直到永远闭目的那一天吧？ 2025年1月22日写于广西北海 李老师在红河第一湾 李老师、石老师与我们班同学在南昌军事博物馆留影 作者简历 李玉柱，82岁，1963一一1967就读于江西大学中文系。之后在江西崇仁县孙坊中学、江西崇仁师范学校、南昌气象学校（后升格为江西信息应用职业技术学院）任教。副教授职称。1984一一2003先后担任江西省中专语文教学研究会会長、江西省中专语文课程组组長。主编过中职《语文》四册（高等教育出版社）、参编过《应用写作》（江西高校出版社）、《高职语文》（高等教育出版社）等多部教材；主编过《素质教育新论》（湖南科技出版社）《创新思维作文》（气象出版社）、《教育、文化与人文》（江西高校出版社）等多部论文集和作品集。 2017年秋李老师、石老师与我们班同学在进贤青岚湖 2018年李老师(石老师拍照)与我们班同学在高坪中心小学 甘霖滋润至如今 ——读李老师《父亲的心愿》 邓建强 李玉柱是我们抚州师范崇仁分校七八级中文班的古代汉语和古代文学老师。他老人家写的《父亲的心愿》散文，与八十岁写的《来自天堂的回音》，是怀念父母的姐妹篇，两篇极像朱自清的《背影》。我很幸运，成为他的学生，毕业四十七年后还能欣赏到他真挚感情震撼人心的作品。这篇文章，具有很高的欣赏价值，不亚于又一次甘霖滋润。 文章结构清晰，层次分明。以纪念父亲逝世34周年为主题，通过时间线索展开叙述，从父亲的老家谈起，再到父亲的回乡之旅，最后回到现在对父亲的思念。每个段落都有其明确的中心，比如初段对父亲老家的描写，中段对二爷爷的回忆，以及最后升华到对父亲的悔恨与反思。这种层次分明的结构，使得读者可以清楚地跟随作者的思路。 情感真挚，细腻动人是又一特色。文章通过生动的细节描写展现了父亲与二爷爷之间的温情故事，如父亲为二爷爷准备丰盛早餐的场景，以及父亲对二爷爷的感恩之情，令人感受到浓厚的亲情。这些细节不仅丰富了人物形象，也让读者更容易产生共鸣。例如，“他的肩上多了个行囊，但脸上没有一丝疲惫”，“二爷爷会买来一个肉包子，掰开来露出肉馅喂给我吃，剩下的包子皮又一掰两半，我和他再分而食之”父亲微笑着看着爷孙俩共享包子的情景，展现出父亲对故乡内心的柔情、对兄弟的亲情的珍视和二爷爷的关怀、慈爱。这种亲情的传递使得文章充满温度，对于阅读者而言，能够引起共鸣，激发出对自己亲人的思念与反思。 优美细腻，感染力强是第三印象。作者的语言运用相当流畅，充满了诗意的表达。文中对自然环境、人物神态的描写，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例如，对于春风的描写，既渲染了气氛，又暗示了父亲回乡的愉悦心情。这种细腻的语言使文章更具感染力。文章随处可见的细节描写（如父亲为二爷爷准备丰盛早餐的场景）生动而真实，让人仿佛置身于那个温暖的家庭聚餐场景中。同时，文章在叙述中穿插了个人感悟，增加了思考的深度，使整个故事不仅仅是对父亲和二爷爷的追忆，更是一种对生活、家庭和责任的反思。 巧妙对比，突出深情是第四收获。开始“我想，这应是早把他乡当故乡了的缘故罢？”作为衬托，与“父亲在他48岁那年，竟作出了一个让家人意外的决定”;二爷爷和父亲的真情与我的遗憾形成鲜明对比，展示了父亲的朴实无华与深厚情感。作者对父亲心愿的深刻思考使得整篇文字色彩更加深邃。这不仅是对父亲的怀念和衬托，也是对自己责任感的鞭策，让人思考在忙碌的生活中如何更好地对待亲情。尤其是父亲在年幼时与二爷爷的相处，既展现了亲情的无私和伟大，也让读者感受到时代变迁带来的情感延续。在现代社会中，家庭关系时常被忽视，而文章恰恰提醒我们要珍惜身边的人，保持对家庭的关怀。 精要点缀，深厚底蕴是第五法宝。文章中提及张之洞、王蒙;祖父与二爷爷的相貌;父亲的感叹……增加了南皮和历史的文化深度，展示了父亲对家乡的情感，道出文化的传承与家乡的联系。二爷爷说起的衙门，特别风趣，并打上时代烙印。像宝石一样的几处点缀，文章提升了厚重。 本篇散文，语言、外貌、心理和行动描写与优秀小说可以媲美。特色和值得欣赏的地方许多，这里就不再一一叙述。 作品看起来漫不经心，信手拈来。我虽常写散文，但难于企及如此的高度。老师手法老练，通过深情的回忆，不仅让人怀念逝去的亲人，也引发对当下家庭关系的深刻思考。对于任何读者而言，这都是一篇感人至深的作品。 2019年7月李老师、石老师与我们班同学在乐安流坑 2019年7月，李老师、石老师与我们班同学乐安天合大酒店 2021年10月李老师、石老师与我们班同学在抚州三翁花园 2024年李老师(石老师拍照)与我们班同学在崇仁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