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想起安师傅

毛子

<p class="ql-block">  人老了,常忆旧。晨醒躺在床上,无端想起了一个人。姓安,名字无论如何记不起来了,大高个,很健硕,操一口天津杨柳青话,脾气倔犟,率性耿介,越是想在他面前耍派显摆的人,他尿也不尿。他乃新疆新华二厂排字车间主任,更是排字车间的技术大拿,说一不二,权威得很。</p><p class="ql-block"> ​新疆新华二厂的前身原本叫新疆青年印刷厂,是我们《新疆青年》杂志的承印点,同属自治区共青团一个系统管辖,工厂就设在乌鲁木齐市。文革“一号通令”的颁布,迅疾被迁往南疆的腹地库尔勒市,改名为新疆新华二厂。每月一期的新疆青年杂志也随之迁至库尔勒印刷。这可害苦了我们这些杂志社的编辑们,每月中旬都得驱车来去近千公里,千里迢迢去二厂校对杂志大样(三校),而且一校对就得一周左右的时间。杂志社编辑中属我最年轻,此等长途跋涉的累活儿自然承担得多点,而且每次都是我主动请缨,谁叫你年轻呢。一年当中,我平均每两个月就得去一趟库尔勒,一去就一头扎进排字车间,整天与这位排字车间主任打交道。那时段,印刷业还老落后呢,尚停留在铅字排版印刷阶段。一篇文章得先由排字车间的工人一个字一个字从一排排摆满铅字的架子上捡出来,然后拼成一块块印刷版,又累又费时不说,还常常出错。所以,必须要将拼好的印刷版先打出清样来进行校对,头校和二校由排字车间校对室的人负责,三校也就是最后的定稿清样,由我们编辑负责校对,並在三校改样后的大样上签名划押,若最终印刷出版的杂志还有错误,究由签字的编辑承担全部责任。</p><p class="ql-block"> ​故而,前往印刷厂担负三校杂志大样的编辑责任重大啊!每次我都战战兢兢。看完一遍,不放心;又看一遍,仍不放心;再看一遍,总觉得还有遗漏。到了排字车间,盯着排字工人一个字一个字地改样,改完了又觉改得不妥,当场我又重新改一次。起初,安师傅很恼火,冲我发脾气:你有完没完?三校变四校五校了!事先编辑部主任老刘反复叮嘱过安师傅的脾气如何如何,每次遇安师傅发火,我总堆起笑脸,跟安师傅讨乖:我年轻,我年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生气啊安师傅,实在对不起!对不起!您硬,我软;您倔,我怂。其实,安师傅咀硬心软。一来二往,慢慢地彼此熟悉了,都是性情中人,都是顺毛捋的倔家伙,很对脾气,很快便成了朋友。每次去库尔勒,我都会去安师傅家里撮上几顿饭,跟安师傅的爱人也熟悉了,孩子也熟悉了,成了一家人。</p><p class="ql-block"> 自此,安师傅待我百依百顺,大样让改几遍改几遍,甚至我可以越过安师傅,直接指挥排字工人操作。二厂排字车间俨然变成了我的第二编辑部。</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离开新疆青年杂志社去了别处。只要我去库尔勒采访,一定去看望安师傅一家。安师傅到乌鲁木齐,也一定会联系我见见,情同手足。</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听说安师傅退休了,我亦去了内地。从此便断了音讯。</p><p class="ql-block"> 安师傅您还好吗?老伴和孩子都好吧?给你们拜年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