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春节快乐

王荣霞

　　春节到了，我把大姐接到我家过年。

我冒着大雪去大姐家，大姐有点不爱来。我不容分说，给她穿上毛衣毛裤，又给她披上毛绒绒的大衣，搀扶着她走下楼，走入纷纷扬扬的雪中。

大姐近两年身体不好，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还经常有幻听幻觉，只得找专人陪护。春节了，护工放假。姐的儿子有工作，一年到头只要护工放假，他就去照顾妈妈，很是辛苦。

爱人开车已在雪中等候多时了，我和大姐上了车，大姐脸上变得愉悦起来：“我有好久没去你家了。”看来，大姐是想来妹妹家的。

迈进我家房门，大姐高兴起来。我带她走到我的卧室：“这个房间给你住。”

大姐笑了，说：“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我立刻从柜子里拿出被褥铺好，示意她可以躺在这里休息。

大姐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告诉我，想回家：“家里没人照顾，丢东西怎么办？”我说：“没事的，我已经派人把家保护好了，安全的。”大姐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了午饭，大姐又惦记起儿子：“是不是要通个电话问问？”我问，大姐点点头。

和儿子通过电话，大姐心又放下了。

大姐不看电视，她就喜欢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但我若是做饭收拾屋子，大姐就坐不安稳了，总站在我身边，忐忑不安的样子，随时准备帮我做点什么。

那就收拾卫生吧，正好过年了，大姐能帮上忙。大姐拿抹布收拾卫生的样子，还有当年干净利落的影子，那姿势多么熟悉。

我看到大姐的手指甲脚趾甲长了，给她泡脚的时候，我把她的手捧在我手里，给她剪手趾甲。洗完了脚，我又让姐把腿放在我的腿上，给她剪脚趾甲。大姐很是听话，像个孩子。

晚上，我坐在大姐身边，大姐对我说：“我心里苦啊！我竟替别人着想，自己承受压力，才变成今天的样子。”

大姐思维这么清晰，出乎我意料。平日里，大姐嘟囔的话，我经常摸不着头脑。

“你后悔吗？”回想起大姐二十几年来日夜照料父母，受尽苦和累，我很想知道她怎么想的。

“不后悔。”姐躺在床上，一边捋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那样子，缓缓地，似乎也在回忆着过往。

想大姐当初，当过商店经理，也曾自己做过生意，走南闯北，那种干练劲儿，男人也不是她的对手。如今不满七十岁，却变成这个样子。大姐的遭遇，令我感慨，人生多舛，时不我待啊，好时光并不是很多，要好好珍惜眼前所拥有的。

“姐，明天年三十，姊妹们都来过年，大哥和嫂子来，弟弟和弟妹来，我们在一起团聚过年，你高兴吗？”除夕前夜，我握着姐的手说。

“高兴。”大姐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感觉，我分明看到她对我的感激。那是大姐的愿望啊！多年来，大姐自觉地代替了父母的角色关心姊妹们，每逢节假日，都会把我们招呼过去，聚餐吃饺子，我们就像回到了父母的身边。

如今，姐病了，她像一个小孩子跟在你身后，唯恐不安全。人生多么可怜啊！好在，姐身边的人爱她，关心她。这一切，都源自姐当初对家庭的贡献啊！姐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像蜡烛一样燃烧过自己。“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她无怨无悔的心愿。

姐来的时候，儿子给她揣了两个红包，说是过年用的。姐把它放在我包包里，说怕弄丢了。来到我家，姐又打开红包看看，她心里一定还牵系着我的孙女孙子。姐有病后，每逢出门，她总是拍着自己的裤兜说：“我现在没有钱了。”她心里仍然不忘礼节，记挂着一份份的情意。

今日除夕，早晨，我走进姐的房间，姐已经在等候我了。

“姐姐，春节快乐！”我亲了一下姐的额头。姐笑了，笑得又羞涩又开心。

2025年除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