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在夜晚的话

落暮风铃

预想的结束千千万万，抵不过一夜的无眠。

夜色被灯光削成淡淡的影子，偶尔呼啸的车声点缀熟睡的鼾音，软绵绵地轰隆作响。脑子里乱糟糟一团，却完全没有睡意。除了一次次亮起的屏幕冷酷地提醒一分分溜走的时间，根本不觉乎年末将至。

一开始，只道是寻常的突然醒来，随意翻了翻身子，看着窗帘缝隙里微微弥散的光亮，并不讨厌。可惜，刻意紧闭的双眼并没有带来预期的倦意，反倒是零散的一幕幕，甚至某个场合早已不能确认的某句话语。像一场蓄谋已久的暴雨突袭，在措手不及的狼狈里撕开岁月的种种痕迹。思绪被打翻，执拗地揪住这杂乱的线索开始深挖历经。这种有意而为的摸索反而在一次次对未来展望和过往梳理中混杂出一种窥探的嫌疑，终究不得所愿。于是，时间变成一次次急躁的呼吸，愠怒裹挟一次次愤恨的踢脚。终于在几小时的困陷中留下一场尸横遍野的惨烈，只得兀地惊起，恨不得抽自己耳光，碾碎这沉寂的夜。

又是一场失败。

不断翻动的身子到底无法凿破这乱七八糟的层层罗网，于是开始后怕，尤其委屈。在这被喜乐过分标榜的日子，哪里不是灯火阑珊万家团聚？我竟孤零零地困陷在无处可逃的战野，一次次败下阵来。

天亮以后呢？各种形式的年终总结，各种花样的新年期盼，似乎希望遍地开花，或者历经终有硕果。我们明明在屏幕上有意无意成为幸福者的观众，却在屏幕外或多或少成为挫败者本身。我们在各自修塔，用几张图片，几句话语定格的某年点滴，延续人生这条轨迹。或者我们按照约定，在这样被人为定义的具有特殊意义的时刻给自己重新出发的勇气，毕竟希望这种东西，也许足够坚定，就能梦想成真。

我清楚地看见镜子中这副憔悴的面容，在自我折磨中寻觅出逃失眠的路径，却不料窗外传来鸡鸣声。担心的东西往往比希望来得迅捷，而且不那么费劲。所以我们总是祝愿希冀，躲避忧虑。可日子重重叠叠地压过来，人群散开，本来就有些无法预料的运气。我只能说，此刻我不幸地困陷在黎明之前，酸溜溜地等着车流刺破黑夜，变成众人的狂欢，我也许能在那时寻一处静谧安眠。

重要的不是旧岁的完结，或者新岁的伊始。就好像镜子内外的我，都一样真实地存在于此刻，又一样短暂地停留在此刻。重要的是，我又甘于世俗，好借着众人的期许给予自己一份新的鼓励，无谓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