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把酒临风

<p class="ql-block">年,是岁月沉淀的精华,是心中化不开的乡愁。儿时,一踏入腊月,年的气息便愈加浓郁。家家户户、男男女女、老老小小前往供销社后置年货,赶趟儿似的。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最令我难忘的是供销社里悬挂的年画,画上绘有锦鲤、白胖的娃娃、哪吒、还有扎着粉色和红色发绫子的乡妹子,以及五谷丰登的农家小院……年画纸张油光发亮,画面栩栩如生,画风质朴厚重。当买下一幅年画,小心翼翼地展开时,丝丝缕缕的油墨芳香扑鼻而来,欢喜之情油然而生,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成月牙般的微笑。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年画寓意吉祥,已然成为年的象征。</p> <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是一位勤劳纯朴、乐善好施的女性。一到腊八,母亲就开始忙碌着准备各种吃食。蒸大黄米蒸粘豆包、烙年糕饼子、蒸豆沙包、蒸馒头、摊煎饼、烙锅出溜,还做五花肉熬土豆咸菜、腌制大酱缸里的腊肉……</p> <p class="ql-block">腊月,我家杀年猪宴请乡邻,是母亲最为辛劳的时候。每到开春,母亲都会买回两只小猪仔,精心饲养,一瓢糠一瓢浆地喂养,入冬时,小猪变得肥硕,走起路来大腹便便、步履蹒跚,模样十分可爱。</p><p class="ql-block">父亲身为村长,德高望重,在村子里有很高的威望。60年代,父亲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曾去北京人民大会堂参会,其黑白大照片也曾悬挂于礼堂侧壁,在来自全国各地的劳动模范中,占有一席之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腊月二十三,我家杀年猪。父母亲每年都会摆酒设宴招待亲朋好友及乡邻。</span>从我家开始,村子里的年味逐渐沸腾起来。母亲忙前忙后,操持着十桌八桌的宴席,有时会持续两三天,那场面比过年还要热闹。记得有一次,家里正摆酒设宴,邻居马大舅病重,他家的孩子们跑到我家,扶住门框涕泗横流:老叔,快救救我爸吧,这时,正把酒临风的父亲二话不说,立刻“停杯投箸不能食”。带几个人把马大舅抬上小推车送到医院急救,好险,大过年的,马大舅死里逃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p><p class="ql-block">除夕前夜,母亲会为全家烀上一大锅肉,厨房里弥漫着水汽,母亲的秀发被汗水和水汽粘合,贴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p> <p class="ql-block">大年三十,家家户户挂起大红灯笼,大人小孩喜气洋洋。母亲为全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团圆饭。记忆中,母亲做的瘦肉焖饭香极了,将肥瘦相间的肉切成丝,以瘦肉为主,与淘洗好的大米一起焖饭,出锅前撒上一把小葱花,满口留香。年夜饺子通常是羊肉馅的,吃时只觉得香,出门一遇风,那股膻味真是独特。母亲见我们姐仨被膻味膻得,又吐舌头又捏鼻子又捂嘴的滑稽样,笑得合不拢嘴……</p> <p class="ql-block">此时,万家灯火在冬夜的村庄跳动,映衬着房前屋脊的皑皑白雪。二弟、老弟和邻居的小伙伴们,不顾天寒地冻,在庭院中尽情燃放炮仗。<span style="font-size:18px;">烟花璀璨、炮竹连天、此起彼伏。</span>炮仗要循序渐进地放,不能奢侈,得悠着点,双响子一次只能放一个,炮仗放到撒欢时,再来两个二踢脚,两个响,中间有几秒钟的间隔,那声音振聋发聩,火花冲向夜空,划破天际,像流星雨,点燃了村庄希望的花火,此时,炮仗炸裂的声音、老弟高兴的叫喊声、小伙伴们的欢呼雀跃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整个村庄,渲染着乡村男童的生命图腾。我老弟的小手冻得通红,平时又不怎么用热水好好洗,两个小手从手腕处形成分界线,手腕以上小胳膊白白嫩嫩的,手腕一下却黑却黑的,像两只小“熊掌”。母亲总是笑眯眯地望着老儿子,嗔怪地唠叨一句:“老儿子,快回屋吧,别冻着啊!”</p> <p class="ql-block">冬夜的乡村,像淡雅的水墨画,静静的铺展在天地间。除夕夜冻梨必不可少的。吃罢年夜饺子,母亲会去外面的大缸里拿出好多冻梨,冻梨表面上了一层白霜,母亲把它放在一盆冷水里化上,待冻梨软糯后,全家围炉而坐品尝这天然的美味。啃上一口酸甜香脆,透心的润肺爽滑,一不小心汁液就流到我的花棉袄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啃着这黑不溜秋的“铁蛋”,在我幼小的心里,开始敬佩它与寒冬博弈的勇气。经过寒风与冰雪的淬炼,冻梨外表黝黑黝黑的,外皮坚硬如铁,内里乳白酸甜,像屹立在冰天雪地中的勇者,坚强而柔软,多像北方人的性格。它是黑土地的滋养,它是冬日的情怀,更是岁月的痕迹。</p> <p class="ql-block">时光匆匆而过,儿时的年夜饭已不复重来,父母双亲也与我永别,这份记忆依旧清晰,却又遥远而模糊。</p> <p class="ql-block">如今,对年的期许淡了,内心也没了欢呼雀跃的波澜。但童年的年味却永远刻在心底,是抹不去的温情,成为永恒的乡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