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会被工具化？

零度

人类历史上很多灾难在今天看来都是荒谬的闹剧，比如为了炼钢把人吃饭的铁锅砸了，为了节省资源而减少新生儿。在这些事件中，人被量化成一个数据、一个KPI。为了追求这个KPI，人们忘记了最初的目的，人成了实现某种宏大目标的工具，在这种思维中，我们根本看不到人的位置。

我们这里探讨：人文主义的缺失，以及背后的思想根源。

一个常识是，人类社会的一切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发展，最终的目的都是增加人的福祉。人从来不是为了某种宏大的目标而活，而是一切宏大的目标都应该让人活得更好。这种从人类“自身体验”出发的思想，就是“人文主义”。

人文主义，就是把人置于宇宙的中心，强调人的意义超越任何其他意义。人文主义的核心思想是：人不是手段，也不是任何宏大历史进程的工具，人是最终的目的。

人文主义并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在中世纪，人们认为神是宇宙的中心，人和宇宙的意义都是由神赋予的。到了文艺复兴，在彼得拉克、伊拉斯谟等人的开创之上，人们对以神为中心的世界观进行了革命，从此，人类从“神的王国”走向了“人的王国”，人文主义就此诞生。

人文主义诞生之后，人就成为宇宙的中心，成为一切意义的来源。人不再是神的附庸，也不再是宇宙自然的一部分，而是成为绝对的中心。从此以后，人的自由意志开始生长，人的权利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自由、平等、生命至上等等观念开始成为人们的共识，人本主义和人道主义成为普遍的真理。

但是在今天，人文主义竟成为一个被嘲讽、被调侃的词，越来越多的灾难正伴随着人文主义的衰落而出现。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人文主义的衰落呢？

首先，是科学理性的自负。近300年的人类历史，科学征服了自然，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物质文明 。于是一批科学教教徒就开始崛起，他们认为科学不但可以征服自然，也可以解决一切社会问题。比如他们用脑科学研究自由意志，用进化心理学研究美学，用科学代替信仰，他们认为人类社会的一切问题都是因为科学不发达造成的。当科学理性足够昌盛，就可以祛魅一切价值和信仰。

但这无疑是一条错误的路，因为人类的体验、情感和信仰，这些从来都不是“科学理性”的范围，而是“价值理性”的范围。不管人类的科学理性如何发达，它们都无法取代基于“个体感受”的人文主义。

第二，现代官僚主义导致了人文主义的衰落。现代官僚体制建立在细致的分工上，因为这个分工的链条过于冗长，所以，官僚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冰冷的数据和报表，于是“人”这个个体就被冗长的分工遮蔽了，人就被物化成了一个冰冷的数字。

比如在那粹大图杀中，下达图杀命令的那粹军官看到的仅仅是被拆分的任务、数字和表格，他们根本看不到活生生的人。这也无法激发他们对人的同情和理解。这种因为分工而导致的对人的物化消解了人文主义，它最终导致了这场惨绝人寰的大图杀。

第三，泛物种主义的僭越。这几十年来，泛物种主义和绿色政治理论对人文主义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泛物种主义者认为，人的生命并不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基本前提，西方有钱有闲的人之所以去反对人文主义，因为西方的高福利早已让他们脱离了基本的生存困局，他们经历了人文主义的启蒙，建成了一个尊重生命、权利平等的社会，人们享受着高福利水平的劳动保护和社会保障，也正是在这个基础上他们才有能力提倡万物平等。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发展并不是均衡的，这个世界还有大量的人因为环保不让烧煤而生活在寒冷中；还有农户因为保护野猪的政策而无法保护自己的庄稼；还有人因为环境保护而吃不上饭。在一个连人的权利都无法保障的世界里，泛物种主义就成为一种黑色幽默。

可以看出，科学理性的自负、现代官僚体制的僵化、泛物种主义的僭越，共同导致了人文主义的没落。在他们的影响下，人不再是一个最终的目的，人成为官僚手中的一个数字，科学研究的一个对象，泛物种主义眼中和企鹅等同的一个物种。这种人文主义的缺失导致了各种极端思维的出现，为人类文明带来了往复循环的灾难。

比如为了保护集体财产而献出自己的生命，为了配适资源而削减人口，为了保护蓝天白云而让人生活在寒冷中。这些看起来是逻辑的缺失，其实背后是人文主义的缺失。人文主义是现代文明必须补上的一课，人们只有理解了“人是最终的目的”，人才能绽放自身的神圣性，才能终结苦难的发生。

根据“思想史万有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