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老灶房

翰墨随缘

　　我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工作在农村，对农村比较熟悉，也很有感情。这些年，农村发展得很好，变化很大。今天，我就来说说农村家庭老灶房的一些过往今生。

灶 台

现在，管道天燃气已逐步延伸到农村。越来越多的农村家庭也很城里人一样用上了干净清洁的天燃气。这在过去，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小的时候，农村家庭都是清一色的老土灶。厨房一般设在厢房，支起三四个锅台。一般情况下，土灶每三四年就需要拆旧换新一次。锅台是用土坯垒砌起来的。土坯的制作很考究。首先要选择上好的白土。白土，粘性强，韧性好，不容易断裂。晒干，碾碎，浇水，掺入适量草屑，连续不断地翻倒搅拌，使之完全的融合、胶着，成糊状，嵌入砖块状的长方形木模，压实，抹平，拓成一块一块标准规格的土坯，晒干，修边，堆砌在室内风干。

拆旧灶、建新灶，是要选好日子的，而且要在一天内完成。庄前庄后总是不缺砌灶台这样的巧瓦匠的，尺寸拿捏得准，手脚又快。农家人都喜欢请他们。早早烧好吃好早饭，就动手拆旧灶台了。泥瓦匠根据主人的意思，在地上草草划一个平面图，掐定尺寸，就开始垒砌了。灶台的大小与主人的家庭人口多少有关。人多的人家支三到四样锅，人少的两到三样。铁锅规格有大有小，有八丈子、六丈子、四丈子的。使用时分工也基本固定。小号的多用于炒菜、烧菜，中号的多用于煮粥煮饭，大号的多用于烀猪食或烧洗澡水。在两个锅之间的外侧，再支三四个汤罐。当锅膛生火时，跳动的火焰也会把汤罐带热，甚至烧开。汤罐为家人提供了热水甚至开水。所以，农村有句俗话，汤罐水带就带热了。

整个灶台由灶面、灶膛、烟囱组成。新灶台砌好毛坯后，还需要“装修”。一般人家都会用纸浆石灰浆搅拌成糊状，把整个灶台涂刮成洁白无瑕一片。再考究一点，还在灶面上画几条鱼几只虾，显得生动有趣，再写上“一人巧作千人食，五味调和百味香”、“鲜香四溢”或者“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之类的祈福文字。

新灶台砌好了，新锅支好了，就要热锅了。热锅是新砌灶台后的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很有仪式感。把事先准备好的肉放置在滚烫的锅里，主人用手反复地搓揉，直至让整个铁锅油光锃亮一般。接着便生火做饭了。热锅像极了农家人过节，总是要弄几个菜，自然少不了肉、鱼、鸡鸭鹅之类的，又弄几个蔬菜，凑齐一桌。叫来伯伯叔叔、舅舅姑姑等主要亲戚，或者近邻，美美地啜上一顿，推杯送盏，把酒言欢，说些幸福美满、五谷丰登、连年有余之类的祝福语，以示庆贺。以这样的方式，喜庆一番，也是正常不过的。

餐 具

现如今，走进农家厨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洁明亮的橱柜，分类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锅碗盘盆，几乎是满满当当。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办几桌饭菜，餐具都无需外借。考究的人家，餐具也很是精致，也很匹配。

遥想当年，这是做不到的，甚至想都不敢想。

曾记得，我小的时候，农家的厨房很简陋，厨具也少。几只碗、几双筷子、几把勺子、几只盘子，就是全部的厨具了，而且全都是从商店里买的最便宜、最普通的。但，农家人对饭碗很当事。

饭碗是白瓷的，一般都是大头碗、三红子。大头碗真的大，可以陈装一斤米的饭量，三红子比大头碗小一些，再小一些的就是小汤碗了。有时候，家里来几个亲戚，饭碗不够数，就向隔壁邻居家借来几只，吃好刷尽后再还回去。好就好在碗底都凿刻着各家特有的符号和印记。我哥哥上过几年学，我家的碗具就是他用生锈的铁钉小心翼翼的凿出“五角星”符号，以方便辨认。

时间长了，瓷碗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裂痕、豁嘴之类的破相。家人是舍不得丢弃的。那时候，经常会有补碗匠走村串户，用瓷补，或者用铁疤子焗。所以，每个农家都会有几只补过、焗过的瓷碗，看起来很有年代感。记得有一次，家里来人了，到邻家借了几只碗。在洗刷时打碎了一只。只得硬着头皮把打着自家印记的碗先还给邻家。等到从街上买来新碗，再把有印记的碗换回。这真的印证了农家人的一句俗语，有借有还，下借不难。

燃 料

如果说农家老土灶就是灶具，那自然少不了燃料。老土灶所烧的燃料很杂。但最主要的是一年两季的稻麦秸秆。大集体时代，生产队里的稻草首先得保证耕牛的备用饲料。所以能分到农户的稻草很少，根本不够一日三餐燃料的需用量。那么，家里家外的诸如“草稳子”（麦稻秸秆的下脚料）、从树上修剪下来的树枝子、从田埂上挖来的刺根、从田地里拔来的麦根、稻根甚至捡来的“牛屎粑粑”都充当起了燃料。

每逢梅雨季节，阴雨蔽日，连日不晴，烧饭的草木全都浸湿了。这可让农家生火做饭犯了难，不得已时只得向邻家借几捆稻草应急。待到有干草后再“以草还草”。

说到农家用老土灶烧饭，不得不提到一个与生火有关的物件一一风箱。风箱用木板制作，通过人工抽送，经预留的管道将风送进炉堂。这样，不仅能使燃料燃烧充分，而且能使火力旺盛，起到省时省料的作用。特别是以木棍、“牛屎粑粑”作燃料或燃料不太干的情况下，风箱确实是个好助手。我小的时候，就曾拔过麦根，挖过刺根，拓过牛屎饼，拉过风箱。

随着农村生活条件的改善，农家灶房后来逐渐烧上了蜂窝煤、瓶装液化气。前几年，农村也像城市一样，通上了管道天燃气，农家厨房越来越考究。尽管如此，现在在农村，仍有不少农家继续保留着老土灶。逢年过节，烧大锅，煮大锅饭，蒸馒头年糕，烀猪肉……锅上锅下，一家人欢声笑语，喜乐融融！

写于2025年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