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天女皇的字和诗

依依(拒聊)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几天在看从乾陵回来拍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值得琢磨的是,则天皇帝造的字。一进景区大门,这些字就醒目地展示在游客面前。它们中的大部分今天已经不用了,只有少数几个在字典上可以查出来。比如:曌、坔(dì)、囶(guó)等。说实话,则天女皇造的这些字,形体都有点怪,横看竖看都怪,都别扭。怎么说呢,每个字多多少少有一股子高高在上的霸权味儿。谁喜欢霸权味儿?估计没几个人喜欢。不喜欢就不使用,不使用就意味着落灰蒙尘,销声匿迹。</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比如有一个字 ,“年”。“千千万万”被架构在一起,指代千千万万的日子,会意确实没什么问题。可是,把四个汉字像叠罗汉一样叠在一起好看吗?要知道,老祖宗造的“年”字,怎么看怎么顺眼。构造简洁,书写简便,经过几千年的沉淀,早就成了中国人血脉的一部分。你随便造出一个字,就想轻易替代它,可能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是刻在甲骨上的“年”,像图画,画的是一个人背着成熟的稻子或者麦子或者谷子往回走的样子。“年”就是收成。这个字指向的是人类最基本的农业劳动,有场景,有形象,接地气。我们不得不给造字者点一个大大的赞。他在构想“年”之前,一定在劳动者中间进行过长期仔细的观察,最终才把这一生动的画面画到了字里。如果不遇天灾人祸,年年都有粮食可以收获,这不就意味着日子能无穷无尽吗?这不正是有“年”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面这个“年”字应该是小篆的形状,像图画一样保存了它的起始意义。同时,它又在渐渐脱离图画,向着方块字的形体迈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年”字真正定型为横平竖直的方块字,大约是汉代的事。这个字到了武则天的周朝,可谓是走过千山万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这棵树,它是有根的,根深深地扎入历史,绵延数千年。即便贵为天子的武媚娘,也难轻易撼动它,铲除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字是书写工具,是交流媒介,也是文化载体。自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起,它就具有了生命。要想使一个字有生命力,并不容易。使用文字的人不认可你,再怎么强迫都无济于事。女皇造的若干个汉字,先是败给了当时的公知,然后败给了后来的岁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乾陵博物馆里有一张图片,明确讲述了则天字消失的原因。</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趣的是,学者们肃反了则天女皇造的大量汉字,却没有肃反她造的大写数字: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为什么?他们觉得好用,就留下了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想起了汉字队伍中的“她”,这是百年前的刘半龙赠予女性朋友的身份和尊严。对于今天的年轻人来说,这个字像大多数汉字一样,理所当然拥有一定的年代感,其实不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次小侄女跟我聊天。我问她在读什么书。她说《红楼梦》。我说能读懂吗?她说,大概能。就是有一点不好。我问是哪一点。她说,书里有好多错别字。哦,错别字?说说看。女“她”全都写成了男“他”。我听了哈哈大笑。孩子自然不知道刘半农,不知道他为女性朋友造的这个“她”字才有短短百来年的生命。而《红楼梦》成书于清乾隆中期,大约十八世纪中晚期,那个时候的汉字“他”是没有性别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刘半农还发明了一个字“它”,指代有别于人的物。这个“它”字和女“她”是双胞胎,同时诞生,之后,便受到使用者的大大欢迎。今日,哪个小朋友分不清“他”“她”“它”的用法,是会遭到同学们嘲笑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据说,则天皇帝很有文学才华,《全唐文》收录了她46首诗词。被大众广为传颂的是这首《<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开经偈</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传闻,武则天很喜欢华严宗,法藏大师为她讲经。当讲到天帝网义十重玄门时,女皇陷入迷茫,听不懂。法藏大师便指着大殿门口的金狮子,以它作比为其解惑,女皇秒懂,随手(估计是)写下了上面的七言古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个人觉得,女皇这篇28个字的心得体会写得很平庸,不是什么妙心偶得。反倒是不太为人所重的另一首七言律诗很有味道。</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2, 126, 251);">石淙</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三山十洞光玄箓,玉峤金峦镇紫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均露均霜标胜壤,交风交雨列皇畿。</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万仞高岩藏日色,千寻幽涧浴云衣。</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且驻欢筵赏仁智,雕鞍薄晚杂尘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石淙,即今天的登封市。史载,则天皇帝曾在这里举办了一场声势盛大的宴饮,邀请群臣作诗留念。武则天本人站在石河的山崖上,逸兴湍飞,吟出了如上诗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很喜欢诗歌的颈联,<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万仞高岩藏日色,千寻幽涧浴云衣”</span>。高崖、日影、幽谷、密林、清流、云海,如此壮美景色自诗人笔端流出,一览无余,令人神往,令人惊叹。就对仗、平仄、韵脚而言,这两句诗也是妥妥的工对。整首诗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堪称律诗的典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武则天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我不懂政治,不敢随便妄议。仅就我看到的几个汉字和两首诗歌小声嘀咕几句,算是拜谒乾陵的一点记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拜谒乾陵</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没有61个番臣石像</p><p class="ql-block">如果没有无字碑</p><p class="ql-block">如果没有持剑翁</p><p class="ql-block">人们会不会知道乾陵</p><p class="ql-block">大西北这座梁山</p><p class="ql-block">安眠着一个女人</p><p class="ql-block">中国最有争议的女人</p><p class="ql-block">让人失语的女人</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有人说,会的,还有文字</p><p class="ql-block">文字有时是靠不住的</p><p class="ql-block">则天女皇生前造了那么多字</p><p class="ql-block">除了曌、坔(dì)、囶(guó)</p><p class="ql-block">大部分都消失了</p><p class="ql-block">谁消灭了它们</p><p class="ql-block">一群人还是所有人</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第一次看到她的名字</p><p class="ql-block">我是震惊的</p><p class="ql-block">那时我上高中</p><p class="ql-block">为她和同桌吵了起来</p><p class="ql-block">我说,她是中国唯一的女皇</p><p class="ql-block">同桌说,中国没有女皇</p><p class="ql-block">我指着历史书给她看</p><p class="ql-block">她还是不承认</p><p class="ql-block">🌲 🌲 🌲</p><p class="ql-block">一个名字和一个人</p><p class="ql-block">这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p><p class="ql-block">就像乾陵长长的神道</p><p class="ql-block">无字碑已经被人刻上了文字</p><p class="ql-block">它们像蚂蚁一样爬着</p><p class="ql-block">和花岗岩石碑一起</p><p class="ql-block">享受着游人的目光</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2025年1月27日星期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