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杂说

奔向中原

每天要接十几个电话，无聊的。真不知我的电话号码是怎么泄露的，仿佛全世界都知道。

以前，最多的是诈骗电话，什么内容都有，世界各国都有。有时荒诞得像“山海经，”有时“真实”得比真实还真实。我想，我一普通退休老翁，虽然低调得很，可名气何其大尔，全世界都来电，不算名人算啥？好在我心有定盘星，对名头之类不感兴趣，稳如老狗，“匪石不可转也。”相看两相厌，与骗子也就相安无事。

不像我那家长。很多年前接个电话，一个广东的大学同学，要来杭州公干，顺便来我们县城看望下老同学，现正在途中。家长大喜，几十年前的老同学，难得！连那口音都没变，亲切。遂表示热烈欢迎。

次日，情况突变，老同学来电，路上车祸，不幸受伤，已送杭州医院。家长急甚，问医院名，欲去杭探望。老同学说，不急，已脱离危险。急的是医院一次性要交笔钱，一时不够，还缺五千，请暂借，回粤即还。立时发来一个银行账户。那时尚无微信。家长不加思索，立马汇钱。还问钱够不够，老同学说够了。

第三日家长再给老同学打电话，电话已是不通。家长急，再三打，无反应。家长愈急，怕老同学出意外。第四天再打，电话已不在服务区内。

我说这件事有些蹊跷，找其他同学问问？家长无奈，电话七转八转，终于找到了老同学。老同学说，我一直在广东，没去杭州呀！电话号码，我老早就换掉了。家长遂知是遇上了骗子。

骗局很简单，然骗子是如何知晓家长的电话号码的，如何知晓老同学与家长是大学同学的？口音又如何是老同学的？至今不得而知。有人说后者有个什么软件，从一句话的口音，能模仿出所有口音……

家长很懊恼。我劝她，这个骗子算仁慈的了。若骗子狮子大开口，要求借几万，在当时特殊情况下，你会不汇吗？肯定也汇了。再说，用高科技作案，被骗是正常的，不被骗才不正常。

近几年，情况有了变化。在政府严厉打击下，诈骗电话减少。而有三类电话，增多了。

一类是银行放贷。又是电话又是微信，给我评估，贷款额度从十几万起，至现在的六十多万，还有利率低，发放快，还有各种政策优惠，且态度诚恳，热情洋溢，似乎是白送一般。动心否？

一类是推销商铺住宅。住宅公寓地段好，价格低，景观房，送阳台，稀缺房源，现在不入手，更待何时？商铺或面喧街，或临闹市，或处学校、医院、菜场、景区旁，一本万利，一铺养三代，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动心否？

第三类则比较奇特，是这一两年才出现的。干啥？推销种植牙的。你的牙齿怎么样了？松动了吗？有踽牙吗？牙龈发炎肿痛萎缩了吗？大福利哎，以前种植一颗牙齿几万，现在几千几百。真是细心关心，体贴周到，比亲人更甚。仿佛把好牙换掉都合算，仿佛你不去种植牙齿就是对不起自己。

上述三类，前两类司空见惯。一是贷款有风险，而她知道你的身份；再则房子多了，卖不出去。一句话，推销呗！有时电话里喋喋不休，实在听得烦了，便故作认真地道：贷款我需要的。房子我需要的。（想象对方心里一喜。）然后问：贷款要还的吗？房子要钱买的吗？（想象对方心里一凉。）对方立马搁了电话。把烦心变成促狭，也是一件好玩的事。

第三类我就想不明白。银行贷款与房子销售是家庭大事，具有普遍性。而种植牙齿又非家庭大事，又非具有普遍性，值得如此推销吗？那么同类项眼睛、耳朵、鼻子、秃发诸如此类治疗为何没有电话推销？

这个问题是营销学家的事，我不必大费周章。我只知道三类其实性质相似，皆是推销。而电话推销，从某种意义说，是一种过剩。贷款放不出去，寻上你；房子卖不出去，寻上你。种植牙齿也同样。前几年种植一颗牙齿几万元，是个暴利行业，故很多牙科医生，或停薪留职，或干脆辞职，自立门户，来分这块蛋糕。一时街上牙科诊所林立。然一样东西一旦供大于求，就过剩了。那么为了生存，电话推销就应运而生了。

我想，这也是一种信息。电话推销，虽非诈骗，然是一种过剩。知道这个道理，你就暂时不要去买房，而种植牙齿的费用也还会进一步下降。不要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入彀。天上不会掉馅饼。普通老百姓，真有好处，轮不到你。

半小时前刚接一电话，说一地铁口的商铺出售，有千般好，万般赞，要抓住这个福利，如何如何……遂涂鸦作此文。

诗曰：

莫信飞来金满路，岂有天鹅肉砸颅。

网罟张开待君入，守住初心莫踟蹰。

二0二五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