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 散文] 除夕的等待 一一那如山的父爱

难得明白

文：难得明白

图：AI制作

美篇号：30878687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除夕的傍晚，天还没黑下来，合家团聚的人们就迫不及待地放起鞭炮。停了一天的大雪，似乎又被爆竹震落，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撒下来。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硝烟味，更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母亲忙碌了一天。包好的饺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锅盖上；年夜菜也准备好，装到碗中，摆在案板上。锅内已添上了水，但是并没有烧火。我们兄妹四人已在门上贴好红红的门画和春联。都来到厨房里，眼巴巴地望着饭菜，饥肠辘辘地面对久违的美味佳肴，静静地等待着早晨出门的父亲归来。

　　一连几天，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大地一片银装素裹。今天是除夕，虽然风雪停了，但屋檐上挂着长长的亮晶晶的冰凌，让人觉得更加寒冷。地上结着厚厚的冰，光溜溜的，人们走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早晨，父亲早早地起了床，望着灰蒙蒙的天。母亲也起来了，看到父亲一直望天，知道他想出去做生意。劝他说，天冷路滑，就不要出门了。父亲说，今天是除夕，很多人家要买醋和酱油，几天没出门了，我憋的心慌。母亲知道父亲的倔强脾气，就不再说什么。她和父亲一起把几个大缸小心翼翼地挪到架子车上，把早已酿好的食醋和酱油，灌入缸中。所有缸中注满后，父亲毫不犹豫地拉起架子车，向院外走去。母亲看到父亲一步一滑，架子车也左右扭动，就非常担心地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父亲话音未落，人就走到了院外。

　　父亲那年才四十多岁，但岁月的风霜已经在他脸上刻下道道的皱纹，生活的重担已经把他那瘦小的身躯压得弯曲，可是岁月的磨难却没有改变他那倔强的性格。

父姐妹六人，她是家里的独子。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姐妹相继出嫁，母亲又要照顾我们兄妹四人，家里的重担只有父亲一人扛。在大集体时，按工分分粮食，我们分得的粮食很难填饱一家人的肚子。在我的童年记忆中，很少吃过饱饭。

父亲上过中学，有文化，被大家推选为大队的干部。虽是干部，但他从不搞特殊。生产队长看到我家生活困难，给我家送了一袋粮食。父亲不但批评了他，并且又打了借条，在当年麦后分粮时，主动把借粮从我家分得的粮中扣除。父亲经常告诉我们说：只有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挣来的财富，才能心安理得的享用；投机取巧得来的东西，用着也会寝食难安。

　　父亲虽然做了十多年的干部，但由于他性格耿直，两袖清风，我家的生活还是非常拮据。为了供养我们兄妹四人上学，农闲时节，他出外拾过破烂，搞过建筑。他放下架子，到处求师学艺。他学会了磨豆腐，打凉粉，酿食醋，制酱油的全套工艺。自己走村窜巷，沿街叫卖。父亲做生意，物美价廉，童叟无欺，深受乡亲们的喜爱。十里八村的人们，只要听到父亲的叫卖声，都纷纷出来购买。每次父亲的物品都会很快卖完。

　　父亲对子女的学习特别重视，要求也非常严格。我们每次考试的试卷，都要拿回家让父亲审阅。一次考试不理想，就会受到他的严厉批评，并且要把错题抄写几遍，不完成任务就不准吃饭。我们兄妹四人不少埋怨父亲不近人情。我记忆深刻的是，因为学习而挨了父亲的两个耳光。

我是家里的长子，看到父母为了全家的生计，不分昼夜，辛苦耕作，不辞劳苦，到处奔波，身体一天天的消瘦下来，却从没有在我们面前叫一声苦，喊一声累。心里很不是滋味，产生了退学回家帮帮父母的念头。思想发了叉，成绩直线下降。当我垂头丧气地把期中考试试卷交给父亲时，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问我怎么只得这点分。我说不想上学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啪，啪〃两声，我的脸上立刻火辣辣的。

母亲听到吵闹声，赶紧过来，把我从屋里拉了出去。我满念泪水，向母亲诉说了不想上学的原因。当父亲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把我叫到他的跟前，摸着我的脸，问我还疼不疼，并说是他错怪了我。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再苦再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们上学。况且你是家里的长子，要给弟弟妹妹树立个好榜样啊！听了父亲的话，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抛弃一切杂念，刻苦努力学习，终于以全乡中招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师范学校。父亲看到我的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眼里满含泪水。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父亲流泪。

在父亲的严格要求和我的带动下，我的弟弟妹妹以及我们的下一代，大都学业有成。使父亲引以为傲的是，他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他的子孙们有本科生，研究生和博士生。

　　暮色四合，雪花狂舞，爆竹震耳欲聋。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我们站在门楼外，眼睛盯着村口。每当望见雪雾中晃动的人影，我们就一阵激动。当走近一看不是父亲，又满脸的失望。

〃啊！是爸爸回来了！〃当我们已经两眼酸疼，视线模糊的时候，年幼眼尖的小弟大声叫了起来，并飞快地向前跑去。在忽明忽暗的爆竹闪光的映照下，父亲像一个发光的雪人，拉着一辆落满厚厚的积雪的车子，慢慢地走来。我赶快过去，接过车把，弟妹们在后面推着向院中走去。

父亲拍打着身上的雪，抖落一身疲惫。他轻松地告诉我们说，他的醋和酱油早已经买完，但是架子车胎被冰碴割破了。他赶到集市补车胎，又给我们买了一些东西，所以回来的晚了。我们问都买了什么。父亲笑了笑说，这是秘密！

母亲早已把红红的蜡烛点燃，屋内红彤彤的，温馨暖人。父亲从车上抱下一个鼓囊囊的袋子。我们都盯着袋子，猜想着里面都有什么宝贝。父亲从里面一件件的把东西掏出来。我们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妹妹穿上了崭新的红袄，戴上了红红的围巾，在镜子前扭着身子看来看去。大弟弟把带着红五星的绿色书包，挎在身上，挺胸扛脯，一脸神气。小弟弟拿着一个金色的文具盒，打开合上，合上打开，翻来覆去，嘴也笑得合不上了。我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西游记》，把它双手捧到鼻子前，闻了又闻，那油墨，纸张的香味，真是沁人心脾。母亲手里拿着一双红色的棉鞋，在红红的烛光的映照下，脸上绽开了迷人的笑容。真想不到父亲能够这么了解我们的心思！

〃看，还有更好的东西呢！〃父亲大声喊到。

父亲又从袋子掏出鞭炮，手花……我们立刻放下自己的东西，争抢起来。

〃呯〃，〃啪〃，〃哧哧哧〃，院里响声连连，火花飞溅，笑声阵阵。家中的小狗，也被热闹气氛感染，跟着我们在院中乱跑，并发出〃汪汪汪〃的欢叫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已经把饺子煮好，刚出锅的家常菜香气四溢。母亲端出两只碗，每碗盛上五个饺子，虔诚地敬了天地，财神和先人，祈祷他们保祐我们四季平安。看到热气腾腾的饺子，闻着香气扑鼻的菜肴。我们才又感到肚子咕咕叫了。

全家人围着在一起，品尝着美味佳肴，夸赞着母亲的手艺，听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感受着浓浓的亲情，祈盼着美好明天的到来。

除夕之夜 ，在父亲那爽朗的笑声中，我深深地感受到：父爱如山，是那么雄伟，庄重，博大；父爱似水，是那么纯净，深沉，浩荡。父爱是我们在人生道路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力量源泉。

父亲去世将近两年，可我一直觉得他从未离开我们，他始终活在我们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