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怀忠 || 七月老家，翻滚的麦浪火热的心（散文）

田野寻梦文学苑

麦子是农人的主粮，是农人的希望，是农人辛勤劳作一年的全部。对在山区农村长大、念书兼务农十多年的我来说，从记事起对庄稼尤其是麦子充满着深厚的感情，倾注着满腔的热情，葱嫩的麦苗、翻滚的麦浪、高大的麦摞、滚圆的麦粒、雪白的麦面，总会使我如痴如醉、激情涌动。

2008年盛夏，离开故乡多年的我承蒙组织关怀照顾，安排去兰州军区临潼疗养院疗养，在返回途中经过天水火车站，听列车上几位同乡说：今年老家的麦子长势非常好，是近年来少有的一季好粮，目前已经成熟快要收割了。听罢同乡的话，我的眼前浮现出漫山遍野翻滚的金色麦浪，将我的乡愁、乡恋、乡情一下子勾引起来，想家心切的我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回家去收割麦子。

坐在发往好地的班车上，我回乡的心情非常迫切激动，随着班车吃力费劲地在盘山公路上缓慢爬行而上，渐渐地视力变得通透了，视野变得开阔了，当班车爬上山顶时，透过车窗举目远眺，千山万壑一览无余，高山深沟尽收眼底，山坡上、山梁上、沟壑间、梯田里到处是一片片金黄色的麦田，盛夏温热的微风吹过，麦田里泛起了一波波金色的涟漪，沉甸甸的麦穗随风飘荡，似乎在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回到家后已是下午，鉴于我远道而来旅途劳累，大哥硬是没有让我下地割麦子去，于是我在家里稳稳当当、清清净净地休息了一下午，在消除疲劳、养精蓄锐后，准备第二天与家人一起收割麦子，重新体验十七年来没有干过的劳累繁重的农活。这天晚饭过后，我们弟兄坐在屋檐下一边拉家常一边磨镰刀，将一把把镰刀磨得锋利无比，因为镰刀磨得越锋利，割麦子的时候越轻松。

乡村夏日的清晨醒得特别早，当大公鸡打响第一遍鸣时，当晨幕还很浓很浓时，当天幕上的星星还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时，早起的鸟儿已经唱响了第一支晨歌，从甜蜜的梦乡中唤醒了备战夏收的农人们。我们一家人和其他村民一样早早起床了，简单地喝上几杯罐罐茶，随便地啃上几口干馍馍，头戴破破烂烂的草帽，手拿特别锋利的镰刀，精神振奋，信心百倍，开始下地收割麦子。

我们沿着弯弯的山路盘旋而上，去靠近山梁上一片开阔的梯田地里割麦子。此时此刻天地还是一片漆黑看不清人影，已经能够清晰地听到在田间地头镰刀割下麦子的沙沙之声。鸟鸣声、鸡叫声、犬吠声、呼唤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在各种声音的和谐同奏中迎来了乡村夏日的晨曦，山梁沟壑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割不动麦子的老爷爷赶着一群洁白的绵羊，嘴里叼着长长的旱烟锅，咳嗽着，呼唤着，吆喝着，挥动着长长的放羊鞭，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盘旋而上，翻过高高的山梁去放羊了。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一轮浑圆的红日从东边的山梁上冉冉升起，朝霞给山川大地披上了一层轻盈的金色外衣，山梁上和沟壑间密密麻麻的山林，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葱嫩翠绿，山坡上和梯田里的向日葵刚刚绽放，艳丽的花瓣面向太阳微笑，吸足了水分的玉米舒展着宽大嫩绿的叶子使劲疯长，蓬蓬勃勃的洋芋长势喜人，遍地开满了白的、蓝的花，熟透了的麦子荡漾着金黄色的涟漪，一片一片镶嵌在大山上，站在山顶远远望去一片黄一片绿，黄绿相间，颜色鲜明，盛夏乡村的美景确实叫人陶醉，让人迷恋，令人赞叹

农人们顾不上欣赏这美丽如画的乡村景色，他们正在麦田里挥汗如雨地收割麦子。随着太阳光线的不断增强，气温也在不断地飙升，身披强烈阳光收割麦子的农人半躬着腰身，手中的镰刀不停地挥动，脸上的汗珠不停地滚落，“沙沙沙”的割麦声均匀而响亮，身后摆放着一捆捆整齐的麦捆。农人在埋头收割一会儿后，偶尔直起腰身，舒展一下全身的筋骨，用肩上的毛巾擦去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深情地望着金黄色的麦田里荡起的波波涟漪，抓起肥胖沉重的麦穗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正当农人陶醉在幸福甜美中时，忽然听见林子里催收鸟的叫声后，似乎从无限暇想中猛然惊醒，又急匆匆忙乎乎挥动镰刀开始紧张收割。

紧张而劳苦的一天麦子割回来，累得我腰酸背疼，浑身无力，我平展展地躺在屋檐下，尽情地舒展全身的筋骨，放松全身的肌肉，但我的亲人还要忙前忙后，生火做饭，喂猪喂牛，我深深体会到农民的非常艰辛和十分不易。虽然如此艰辛劳累，但今年的麦子大丰收，再苦再累他们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浑厚响亮，走路的姿态也格外轻盈有力。

夜幕已经很浓很浓了，一轮新月从东山慢慢升起，轻柔似水的月光给乡村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轻纱，月光透过树缝在院子里洒下斑斑点点的光点，青蛙和曲曲同声合唱起夜幕降临曲，蚊虫不时亲吻着我们的面颊，微风吹来枝头的树叶沙沙作响，乡村的夜晚显得平和宁静而富于诗情画意。在这如诗如画的夜晚我们没有开灯，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着可口的浆水面，一边拉起了家常。感受着丰收的喜悦，体会着亲情的可贵，幸福感、快乐感油然而生。

在连续作战一个多礼拜后，全村的麦子全部收割完毕，紧接着是运输上场。现在和过去相比大为不同，过去全靠人力用尖担挑麦上场，那种吃力、费劲、劳累，只有农人自己才深有体会。现在家家户户购买了农用三轮车，通往田间地头的乡村路也修好了，农人们只用两三天时间，便把所有的麦子运输上场，随着麦田里的麦子不断运上场，麦场上一个个高大的麦摞子摞起来了。

麦子全部上场摞完后，农人们才将心装到肚子里，聚集在麦场上装满老旱烟悠闲地抽起来，他们带劲地抽上几口，烟雾缭绕，腾云吐雾，舒服得赛如活神仙，蹲在地上叽叽喳喳开始拉家常了，拉得最多的当然是与麦子有关的话题，这些话题把农人的思绪拉得很长很长。多少年来麦子没有这么丰收过，要么由于不懂科学技术，麦田管理不到位，麦子长到抽穗或者罐浆时全部死去；要么老天爷不睁眼，有些年头由于干旱麦子被活活的晒死，有些年头由于阴雨连绵麦子全部倒伏，有些年头麦子临近成熟一场冰雹不期而降，一年的辛劳付诸东流，一年的希望化为泡影。

夜已经很深很静了，兴奋过度的农人还不肯离开麦场，一遍又一遍观看高高大大的麦摞子，并在麦摞周围不停地转来转去，他们真是太高兴了，高兴得合不拢嘴，高兴得停不下脚，高兴得睡不着觉，心中始终像揣着一团燃烧着的火，这团火是农人劳作一年大获丰收后心中涌动的激情，是农人对美好幸福生活执着追求的力量，这种激情和力量似麦田里荡起的金色麦浪，在农人的心海中久久地翻滚，在农人的心田上不停地飘荡。

（2017年7月8日于西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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