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选成：《马坊渡》赏析

家在大荔

《马坊渡》赏析

文/朱选成

马坊渡头月笼纱，芦苇覆榭酒旗斜。

一游终月尚盘桓，驰马渔猎不知家。

——唐•元稹

唐代著名诗人元稹，游历沙苑白河马坊渡口时，即兴所写《马坊渡》。

此诗大约写于唐长庆二年。元稹因朝堂政见之争，第三次被贬出长安，由宰相改任同州刺史。已经四十多岁的元稹，经历了前几次谪贬遭罪、朝堂尔虞我诈、和宦海沉浮无定等打击后，有些心灰意冷，“取次花丛懒回顾”“梦从纸灰山水笑”。寄情于山水，畅翔于诗文“忆懑”之中。半自传性诗文、后被人改为《西厢记》的《莺莺传》就是其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其中的张生，就是以自己的经历为原型而塑造的。《马坊渡吟》，就是此时所写。

　　起句“马坊渡头月笼纱”开篇点题，点明时间地点，沙苑白河上马坊渡口。点明时空环境。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远处，黛蓝的秦岭像奔腾的骏马，逶迤起伏，伟岸俊俏的西岳华山，犹如正舵满风的白帆，推引着金色的沙苑航船，悠然向前。波光粼粼的白河，犹如她一条飘舞的裙带，一会蜿蜒隐没于粼粼沙阜之后，一会又张扬在水鸟草木之间。一回又缠绕在马坊渡口上来往穿梭的画舫楼船之上。河两岸，奔腾如潮的马群，河面上、上下翻飞的跃鱼白鸟，氤氲袅袅的水汽，连同婆娑多姿的花絮飞羽，都使得整个渡口，海市影影，蜃楼绰绰，好像披上一层轻纱一样，令人神密向往。又好像月下的瑶池仙境，倩影袅袅，羽化飘飘。这是起句，写渡口的如画远景。

第二句“芦苇覆榭酒旗斜”。承句承接起句，由远及近，着重写渡口的近状。作者从渡口河沿茂盛的芦苇和喧闹的酒轩水榭写起。碧波荡漾的芦苇随风摇曳，恰是婀娜多姿的绿裳仙女，一会儿舒臂广袖，随着来来往往的渡船鹬鸟、放荡地浪向天际；一会又云芽缩首，将纤长的翠绦，戏狎地贴吻到脂香檐翘的浸水廊榭之上，扭捏地抛媚飞唇、吹气吐泡。溅湿了玉栏榭台，水花了紫袍霓裳、滋润了绺须蛾眉，引起了阵阵惊呼的浪笑、嘻嘻的虐笑。这笑声，夹杂在船工的号子声、酒肆的猜拳行令声、歌伎的管弦碗梆声、及响遏行云的天籁声，使人顿感醉入不远的皇家梨园，不由得踮脚击节，手足舞蹈。不信你看，那犬牙齿互的杏黄色酒旗，也正随着飞溅的绿浪和游客的雀跃欢呼，被惊愕、被感染得醺醺然身斜影倒、同频共震，随波逐流。这是写渡口的近景。

第三句转句，“一游终月尚盘桓”如此仙境般的御马坊渡口，令人爱恋陶醉，以至于冶游了好多时日，还憨痴逡巡，盘桓不前，流连忘返。这是写作者的感受，从侧面表现马坊渡口的景美、繁华、热闹。

第四句合句，“驰马渔猎不知家”。

　　马坊渡，是白河上一个东通中原，西接京城长安，南靠皇家马坊，“北纳胡天”洛河的交通“枢衢”，特别是南边的皇家马坊，一直被人们称为“长安陪都”“关中锁钥”“皇家后花园”，其内“丰草青青寒不死”“入门天厩皆云屯”“丹砂作尾黄金鳞。泉出巨鱼长比人”。一直是文人骚客心中欣欣向往的仙境。但作为皇家囿苑，自古就是平民凡夫的禁区，甚至连一些高官政要，也无缘难入。所以紧靠囿苑的马坊渡，就成了禁苑的替代物。唐代著名诗人、同州乡宦乔知之就有一首诗专门做了概述：车香马坊渡，蝉鸣唱词赋。兴德管丝竹，柴门板凳谱。龟子梨下吹，野老碗筷鼓。

作为同州刺史、同时又兼任长春宫宫史、御马监总执的元稹，虽然不可能被列为“禁入”之列，但也不可能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入的。然而，此时的他，经过裴度事件的冤屈与打击，很有些心灰意冷。似乎已经厌烦了官场的尔虞我诈、看穿了满是忠君中道的同僚倾轧，看透了朝廷的虚伪冷酷，准备远离惊涛骇浪的经历了宦海，准备利用暂有职务之便，在盘桓马坊渡一月之后，进入皇苑，不管不顾、忘乎所以地“驰马渔猎”，观赏“一骨独当御”的“骕骦”，“逸群绝足信殊杰，累累塠阜藏奔突”的汗血，和“昔是渥洼生”的“龙媒”，甚至要渔猎“角壮翻同游”的“麋鹿”，“浮深簸荡窟”的“鼋鼍”和“丹砂作尾黄金鳞”“长比人”的“泉出巨鱼”，使自己在这种蓬莱仙境中，醉生梦死，飘然成仙。

从总体上讲，"语言幻美，意境朦胧”品读起来，朗朗上口，脍炙人心。它以白河上马坊渡口、及其周围的远山近水、人文景物为着点，栩栩如生刻画了沙苑如诗如画的美丽风景、诱人仙化的魅力地缘、和繁华热闹的街衢码头生活场景。较形象地表现了唐中后期，社会基本安定，人们生活安逸，经济还算平顺的现实。同时也表露了作者厌倦官场尔虞我诈，仕途坎坷渺茫，希望醉心山水。怡情游乐，但又放不下自我宏图大志的矛盾心里。

特别是“尚盘桓”“不知家”，更是顺承弘扬了杜甫“于浅丽明快中呈现丽绝华美，色彩浓烈，铺叙曲折，细节刻画，真切动人”的写实风格，将自己心中久抑的“宦海沉浮颓废事”“取次花丛懒回顾”及“慕仙羡渊东篱菊”“孤舟蓑翁唱鸡鱼”归隐田园之心，抒发得淋漓尽致。

同时，从诗的侧面，我们可以看出唐朝中期，沙苑如蓬莱的仙境，似京都的繁华，以及“地天通衢”“凡仙接壤”的地缘魅力。

　　据历史资料考究，正是由于这首诗的流传，使得以马坊渡为代表的囿苑边缘地带，更加成为文人雅士趋之若鹜的“仙境”。被后代文人称为“诗友楷模”的“元白”另一人白居易，也被此诗所吸引，于随后不久，便在“马坊渡西二三里”的白河边沙梁上，修建了被后世称为“沙苑明珠”“沙苑之魂”，可“东窗对华山，三峰何岑参”“南檐当渭水，卧看白云帆”的白搂，使得“白沙白水绕白楼，乐天池畔系彩舟；望金亭上西岳影，三辅盛景尽眼收”的沙苑美景，名芳天下，世代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