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的传说 第二集

曾文宜

沈文裘不辞长途跋涉，来到长泰县南门外拜访林震。相见礼毕，奉茶叙坐。经过一番论答酬韵，已知林震才智非凡。沈文裘说明来意，表示非元不中的矢志。林震听到要自己“让科”，心里犹豫不决。沈举子进一步说:“年兄年纪尚轻，等待十年五年犹可。在下已及不惑之年，本科是来不及了，下去亦是只有三科，就年逾半百，请让与三科如何?”林震为人谦恭礼让，过意不去，就说:“也罢，一期促迫、三期太冗，小弟就二期不考,让年兄飞黄腾达如何?”

沈文裘心里盘算:二期也好，不信不能考中!就不再反复商讨，起身拜别去了。也是他命不该“元”，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甲辰科邢宽中元，宣德二年(1427年)丁未科马愉鳌头独占，林震同窗、龙溪谢琏得第三名的探花。沈文裘算白领了两科人情，心中不甘罢休，夜以继日攻读经史不歇，而且练就双管齐下的蝇头小楷，准备三年再考。

再说，林震自父亲过世后家道日下，心中忧郁，守孝三年，他又让科给江西举子六年，对于科举念头已消去一半。自曷山求梦回来，得知同窗谢琏高中一甲探花，遂又萌生进取信念。眼看明年宣德五年(1430年)，庚戌会试转瞬就到，日食尚靠禀膳发补，哪有盘缠赴京?时届年关送神，不由焚香祷告灶神，借诗解愁。诗日:

一杯清茶一炷香，奉送吾神上九天。

玉皇若问人间事，只说文章不值钱。

迎春之日，师友团拜恭贺新禧，林嗅看见林震题诗，告知东里先生。东里先生连忙到县衙报请拨“学租银”作盘缠;师友之间又凑足银两资助。林震就整备行装，并约来族弟林加巽帮挑行李，拜别师友启程。林暝盛情送林震出十里长亭，临别赠言说:“昔日孔圣先师，教诲三千弟子，得七十二贤人。于今东里先生门下，已有谢年兄类出一甲探花，望贤弟能独占鳌头，吾辈学闱生辉，愿已足也。”林震谢道:“小弟谨记年兄教诲，亦望祖先庇荫，能名登黄榜是幸。”话毕，挥泪拜别林腺，同着族弟登程去了。

林震中举后，于明初宣德五年(1430年)八月十二日，偕同老师、家童一行三人，从泉州湾乘船北上，入京参加考试。船行至浙江省温州市港口，不期又遇到江西省赣州府审半山社沈文裘也要上京应试，便同船北上。久别重逢，一路上亲如兄弟，交谈中，论述才学，相称高才。九月十四日，船至京城港口。上岸后，各自找馆舍安息，不在话下。

本科总主考官为礼部尚书董荣，其祖籍是福建省长泰县董溪头村，是林震的外舅公，副总主考是吏部侍郎沈祈生，其祖籍是江西省赣州府审半山，是沈文裘的伯父。林、沈双方都认真分析对方，精心研究争夺状元的对策。沈祈生最后采取文、巧、破三个争夺办法，以应付万一。董荣则定策为:轻装上阵，见题行事，遇软要谨慎，硬来四两拨千斤。

十月十日为龙时吉日，开科举试。朝里大学殿，五更就灯火辉煌，卫律森严。主考官登台就座，门官宣告进场，分发试题。考试题目为“在一尺正方纸上，书写三千个单字”，评试考质规定:一、三千个单字不重复；二、以交卷先后论试;三、精灵英才不受三千字限制。监考官宣布开考，各考生都紧张答卷，唯有林震迟迟不见动笔。他转眼看沈文裘，左右双手执笔，紧张疾书。林震自感在硬功上比不上沈文裘，决定以四两破千斤，就在卷上写下:“一笔化三千”五字。写毕，立即起位交卷，名列第一。不多时，沈文裘也交了卷。他如数写上三千个单字，名列第二。

第二天开封阅卷，经半个月紧张地评审，林震和沈文裘并列为科头。十一月初一日，主考官员集中评议。总主考官董荣和副主考官沈祈生，为争夺第一名,都倾注全力，气氛十分紧张。其余主考官员，内心各靠其主，自然成了福建、江西两大帮派夺元阵势。

这时，沈祈生迫不及待地先站出来说:“林举子虽然先交卷，但只写了五个字，沈举子双手挥笔，文墨雅丽，当封状元及第。”董荣接着说:“沈举子虽然能双手快笔疾书，但刻板呆滞，不如林举子机智聪敏，善能变化。此等人才十分难得，理当夺魁。”

沈祈生哪肯作罢?他争辩说:“沈举子是苦练成才，三千字工整无误，正合本科试题要求。”董荣回驳说:“万夫匹力，不如一言道破，精灵英才，难道不合试题要求吗?”

正副主考官争辩不休。主考部官员提议，将两名并列呈交皇上殿试定夺，全体赞同。

十一月初四日，本科主考官呈送答卷，皇上开封查阅，只见沈文裘答卷三千个单字果真完整，真是苦练成才:林震卷上只写“一笔化三千”，三千字来往于一笔,确系精灵英才。但历来科举状元只能一名，宣德皇帝经反复思考，决定亲自面试钦定，即令太监传旨，十一月初八五更，上朝殿试定本科状元。

皇令下达，福建、江西官员各自聚集献策，董、沈两家更是废寝忘食、绞尽脑汁商议应试办法，精心研讨击败对方的妙计。沈文裘决定殿试时采取“捷足先登”的办法;林震即定策为“迎风而行”。

十一月初八日五更上朝，宣德皇帝登坐龙台，文武百官分列左右两旁。林震、沈文裘肃立台前，太监宣旨，殿试开始。

帝问:“世上何物最重?”沈文裘抢答:“世上唯山与海最重，不可计量。”林震应答:“世上唯皇上玉口金言最重，皇上玉口一动，可移山填海，威力不可估量。”

帝又问:“世上何物最轻?”沈又抢答:“世上灯芯草最轻，采集一担仅有数斤。”林马上应答:“世上蜘蛛丝最轻，我朝国土这么大，灯芯草可采集数船，而采遍全国，蜘蛛丝不足一担!”

帝微笑再问:“何物最珍贵?”沈再急应:“世上金玉最珍贵。”林答:“世上玉玺最珍贵。”

宣德帝龙颜大悦，高声笑道:“林震果真是奇才呀!三题显露才华，体现出对国忠而爱，对君敬而亲，好，就定林震为状元，沈文裘为榜眼。”董荣一听，急示林震跪地谢恩。太监宣旨退朝。沈祈生和沈文裘虽然心中不服，也只好悻悻退朝。

沈文裘对林震附耳说:“仁兄，这科你中，下科我中。”林震答道:“这科我中。下科我胞弟中。”就因这句话，气得沈文裘连续三夜合不上眼，因此，他下决心用第三个“破”字，一定要和林震对抗到底。

话说沈文裘自殿试落元后，满腹怒气。那一天，忽听街上鼓乐喧天，书童禀报:“公子，外面是新科状元游街，观众人山人海。”沈文裘急步上街，在长安街的十字通道上卧倒挡道。开道先锋官急报状元:“大人，前面有人横卧街中挡住去路。”林震心中有数，令护拥壮士左右分开待令，单骑白马至沈文裘身前，厉声喊道:“该死疯汉，快滚开，否则踏成肉酱。”

沈文裘竟围住马头，不肯放过，口中高声叫喊:“江西一块铁。”意思是说江西西方属金，如铁桶一般坚固。

林震从容不迫地回击道:“福建火炉热。”含义是福建南方属火，火能熔铁。

沈文裘再喊:“真金不怕火。”

林震也不示弱，提高声调喊道:“见火便销蚀。”同时厉声叫喊:“沈文裘，再不闪开，休怪无情!”说着扬鞭纵马，辔头一提，冲出人群，扬长而去。

沈文裘眼看斗不过林震，连滚带爬，钻到人群中去。此后，沈文裘与林震便结下不解之仇。他耿耿于怀，去向伯父沈祈生请教并直言:“我决心三弃:一弃下科争元，二弃入翰林院的资格俸禄，三弃当六品以上官职，只求到长泰县任七品县令，不报复林震，破败长泰地理，誓不为人。”沈祈生也怀恨在心，便支持沈文裘的决定。

沈文裘不甘心失败，自愿放弃在京城翰林院当官的美差，带着地理师陈晓地和天象师蔡天观两个人，千里迢迢到长泰来当县令，精心策划计谋，一心一意要寻找机会破败长泰的地理。他设计夜盗南门佛祖庙菩萨头上的夜明宝珠，陷害林震的舅舅张振华;查勘县后书院，火焚人脉石笋，挖渠破舟，使龙船宝石失灵，一听说天柱山上有一龙二凤三狮四象五虎六麒麟等风水宝穴，还亲自组织人马，爬上去要搞破坏。只要能损害林震的名声与政绩、破坏林震故里风水的事，他都会绞尽脑汁，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去做。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经历一系列的失败，他自知天意难违，即草草收拾行装，赴朝天岭过角美下船，准备回到江西赣州去。

三匹鞍马及随从一路上时风时雨，加上山路崎岖，费了好大工夫才爬到朝天岭上。沈文裘勒马回头，正要再望一眼美丽长泰的山山水水，忽听得山巅上传来急促的狺狺狗吠声。文裘一惊，忙举头回顾，只见陈晓地和蔡天观这两位地理师和天象师也急匆匆地赶来，天象师抬头观望天相;地理师下鞍摆罗庚测地脉。

只听见沈文裘“呀”的一声，手指山巅的一块石头说:“那不是一只石狗吗?”

话音刚落，天象师即侃侃而谈:“按天星方位，此石狗应是天将杨戬的哮天狗的化身。”地理师也忙插话:“此狗坐西北面东南，守着朝天岭路口，乃长泰城东大门的看门狗，难怪长泰城能风调雨顺、长治久安。”

这时狗吠声加剧，好像是在咒骂沈文裘之罪行。吠声阵阵，沈文裘被搅得心乱如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更使他“杂糟”(烦躁)，他叫随从打掉狗眼。可怜石狗双眼流出的血泪如注，据传流了七天七夜，在大石上流出了两道深深的泪痕。

石狗的吠声传向四方，刚好天成山观音巡游路过，听到石狗悲痛的吠声，掐指一算:原来是六十年前天池鲇鳅鱼精转世凡间作孽于此。观音口里念念有词，柳枝一拂，就回观音庙内去了。

再说沈文裘见随从把石狗双目打掉，心头略为轻松，即令众人从速上马赶路。

时至午夜，沈文裘座船已驶向茫茫大海。此刻他独自在前舱闭目养神，一道白光劈窗而入，一声震耳的闷雷把他从迷梦中惊醒，窗外狂风暴雨、惊涛骇浪，船几乎被海浪吞没。

天象师、地理师经不起风浪颠簸晃荡，从后舱滚到前舱，紧紧抱住沈文裘的大腿，要求他快快跪拜上苍保庇全船人员平安无事。沈文裘自知罪孽深重，年数该尽;但心存侥幸，正想拖着二师爬上甲板跪拜时，一个遮天巨浪盖顶而来，把沈文裘和他的二师等人通通卷入海中 送到鱼腹里去了。

现在龙海市港尾镇白塘村附近的海上有一座小岛屿叫林震屿。

为何港尾白塘附近的小岛屿会以长泰的林震为名呢?这要从林震少年时的一段经历说起。

林震小时候父母双亡，跟哥哥相依为命。哥哥起先很疼爱这个弟弟，因为他聪明好学，六七岁时就能把《三字经》背得滚瓜烂熟，还能背诵不少唐诗宋词;可是林震体质差，七八岁时还没有五岁孩子的身高，并且浑身长满疥疮，臭头烂耳。过门不久的嫂嫂很讨厌他，成天逼着丈夫把林震赶出家门，甚至威胁说，如不把林震赶出去，她就要亲自动手把林震杀死。哥哥看看弟弟那副样子，也真是恶心，被逼无奈，只好同意抛弃弟弟。

有一天，哥哥骗林震说:“我要到很远的地方去给财主家干活赚钱，你也一起去吧。”林震当然怕离开哥哥。于是，兄弟俩带了些柴米油盐和衣服，林震还带了自己读的书就上路了。兄弟俩来到港尾白塘的海边，雇了一只船，渡海到海中的一座小岛上去。兄弟俩把东西搬上小岛，找了一个石洞，安置好东西。哥哥叫林震先在洞里休息，借口出去找水，便偷偷乘船溜走了。

林震等了很久，不见哥哥回来，跑出来一看，来时的那条船不见了，林震知道被哥哥骗了。他坐在海边喊爹哭娘，哭了很久很久。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后来，他只好在这荒岛上住了下来。幸好哥哥给他留下不少的柴米油盐，够他吃一段日子。

林震住的这个洞从外面看并不大，里面却很宽敞。洞的深处有一个不很大的水潭，潭水是淡的。水潭边有些蛇蜕和蛇骨，看来原来住着毒蛇，后来有的死了，有的跑了。林震住进来后，吃的、洗的都用这水潭里的水，过了一段时间，他身上的疥疮竟然渐渐少了，原来流脓水的地方也不流脓了，溃烂的地方也逐渐结疤了。林震好不高兴啊，这给他增添了活下来的信心。

他白天到海滩边捕捉鱼虾螺蚌来充饥，晚上点着火把或就着月光认真读书，没有纸笔就以沙滩做纸，以树枝做笔，练习写字做文章。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大概过了两三年，林震不仅身上的疥疮全好了，身体也长高长壮了，原来瘦弱不堪、臭头烂耳的林震已成为一个相貌堂堂、体格健壮的美男子。同时，他的学识也更加丰富了。

后来，有一只渔船遇到风暴，来不及进港避风，被刮到小岛边。船上的渔民发现了林震。风暴过后，林震帮渔民修好了船只，乘船离开小岛，回到大陆。林震也不回到长泰的哥哥家，而是依靠舅舅的帮助，到处拜师求学。后来终于考中进士，并在殿试时“一笔化三千”,以他的聪明和机敏，获得皇帝的喜爱，中了状元。

后来，人们就把林震住过的这个小岛叫做“林震屿”，以示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