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趣（104）：秋风亭与寇准

之峰

开栏的话

华夏大地上，亭亭玉立，为古迹代言，给名胜添彩。醉翁亭、陶然亭、爱晚亭、牡丹亭、乌江亭等等，一亭一故事，一物一风情。这几年，之峰在追寻古诗人足迹、漫游大江南北名胜的同时，也关注了百余座古亭，收集了许多与亭子有关的诗词歌赋、趣闻轶事……

秋风亭

秋风亭坐落于湖北省巴东县信陵镇，这座亭子历史久远；于北宋太平兴国三年（公元978年），寇准任巴东县令时修建于江北旧县坪，南宋末随县城迁至江南岸。后来寇准官升至丞相，秋风亭名声大噪，许多文人墨客前来打卡吟哦，距今已有千余年历史。

巴东，在古巴东郡东，故名。隋朝始置巴东县。唐代先置归州，辖秭归、巴东二县，后改置巴东郡、治秭归，再复置归州。宋代以来，巴东虽归属多变，但县名始终未改。位于湖北省西南部，长江中上游，与重庆巫山县接壤。

与长江三峡有关的历代名人名士，寇准是最独特的一个。因为多数来三峡的人物之命运是“贬”，而寇准则是新官上任，且系首任。

寇准，北宋名相，因澶渊之盟名垂千史。生于961年，卒于1023年。字平仲，华州下圭（陕西渭南）人。北宋太宗太平兴国年（980年）考中进士甲科，年仅19岁。当年即派任归州巴东县令，任期三年。

当时的县城坐落于江北较低处，即今天的旧县坪村，是个水多人稀、穷乡僻壤之地。青年入仕的寇准没有怨天尤人，而是面对困难竭力为民分忧。他衣食节俭，勤于政事；爬山涉水，体察民情，了解老百姓的疾苦。当看见百姓衣不遮身，食不饱肚，日子过得如此艰辛时，他一面上奏朝廷，请求减轻农民赋税；一面劝农稼穑，开荒种地。细心地将中原先进的农业耕作技术传授给当地人，使巴东人民改变了落后的生存状态，过上了不愁吃不愁穿的舒心日子。人们感恩不尽，尊称寇准为“寇巴东”。

寇准任巴东县令四年，巴东县政通人和、百业兴旺、社会安定、百姓富足，当寇准离任的时候，巴东百姓送了他一把万民签名红伞，数里不绝，寓意寇公行程遥远，百姓愿为他遮风挡雨。自此巴东一直保留“跳红伞舞”这一习俗，表达百姓对寇公的敬仰和怀念。

寇准在巴东任上，修筑有二亭，县志载，"秋风亭，在旧县治左，寇莱公建"，故称寇公亭。一亭在县衙南边，俗称南亭；另一亭在后山，地势较高。公余闲暇，他常登亭览景吟哦。寇准在巴东写过不少诗，提到过这两个亭。比如《南冠亭秋晚闲望》中有“南冠亭外淡江天，久客登临更浩然。”还有“秋梦不成秋雨细，西风一夜客亭寒。”“独坐水亭风满袖，世间清景是微凉。”

寇准在巴东写有不少诗，任职时自择400余篇编为《巴东集》，五言《春日登楼怀归》可以说是代表作：

高楼聊引望，杳杳一川平。

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

荒村生断霭，古寺语流莺。

旧业遥清渭，沉思忽自惊。

诗句朗朗上口，意境深远。据宋人邓椿《画继》记载，宣和年间翰林图画院曾以寇公“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为考试题目，命题作画，可见寇公文字的力量，邃远无限。

思乡诗是古诗常见的题材，身在异乡为官的寇准，将思乡之情诉诸笔端，写下了这首《巴东书事》：

乡思终日有，孤淡厌琴樽。

众木侵山径，寒江逼县门。

浪沉滩见脊，雨过壁生痕。

憔悴悲兰蕙，因思楚屈原。

作者对巴东的自然风景大加赞美，不过在思乡愁绪的笼罩下，这些风景也蒙上了一层肃杀寂寥之感。

宋太宗太平兴国八年（983年），寇准22岁，由巴东迁任大名府成安县知县。32岁便官拜枢密副使，旋即升任参知政事。宋真宗即位后，寇准先后在工部、刑部、兵部任职。景德元年，41岁的寇准出任宋朝宰相。

为了纪念这位不平常的前任，后任官员研究寇准在巴东的诗集，发现寇公诗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字眼是“秋”，遂将南亭更名为“秋风亭”，以纪念寇公。山上的另一座古亭，地势较高，常见白云缭绕，取名为“白云亭”。

寇准当宰相后，秋风亭名声大振。历届巴东县令认为此乃吉祥之处，上任前必到秋风亭饮酒赋诗，留宿一夜，祈求官运亨通。来巴东的文人雅士也必到秋风亭思古寻幽、吟诗作画，苏轼、苏辙、陆游及后代名士多有凭吊佳篇。寇准逝世数十年后，苏轼的弟弟、御使中丞苏辙来到秋风亭，凭吊寇准，挥毫写下《秋风亭》：

人知公惠在巴东，

不知三朝社稷功。

平日孤舟已何去，

江亭依旧傍春风。

宋代诗人孙应时写有《巴东秋风亭怀寇公》：

秋风亭上思悠哉，

想见鸣琴日日来。

野水孤舟故如昨，

为公长啸一徘徊。

《秋风亭拜寇莱公遗像》是南宋诗人陆游在赴夔州任途中的怀古之作，其序文曰：“晚泊巴东县，谒寇莱公祠堂，登秋风亭，下临江山。是日重阳微雪，天气阴沉，复观亭名，使人怅然，始有流落天涯之叹”：

豪杰何心后世名，

材高遇事即峥嵘。

巴东诗句澶州策，

信手拈来尽可惊。

首两句是对寇公一生贡献的高度概括，后两句诗人通过追忆和感慨，表达了对历史的敬畏和对先贤的敬仰。

南宋末，巴东县城由江北迁至江南的金字山北麓，明正德五年（1510年），秋风亭已“栋宇倾颓”，新任巴东知县盛皋遂将秋风亭及寇公祠，从江北旧县坪城迁到江南的县城内，翌年竣工，盛皋亲自写了《重修寇公祠记》。

秋风亭为木质穿架结构，分上下两层，赤柱彩瓦，雕梁画栋，四角攒尖顶，檐下各镶有木雕龙头，睁目含珠，栩栩如生，内外各由四根朱漆木柱支撑，高三丈余，登亭远眺，浩浩长江东去，景色极为壮观。

今天我们看到的秋风亭，又经历了清康熙初年、嘉庆初年、嘉庆二十一年、同治五年、清光绪二十四年多次重建或修葺。三峡工程移民期间，秋风亭从巴东老城迁建于此。现在已经成为长江三峡的著名人文历史景观。1992年12月，秋风亭被湖北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秋风亭上的瓦片有“万古不朽”铭文，正如寇准清正廉明形象屹立于万世而不倒。

在巴东，可以看到许多“寇准”的印记：寇公广场、寇公祠、寇准县衙大堂、寇准碑林。

千年弹指间，一代名相的历史早已尘封进卷册，但他为官时的刚直不阿，退敌时的临危不惧，依然深深影响着后来人。

美丽的古亭秋月，绵绵不绝的敬仰之情。

来到巴东，不可不登临秋风亭。伫立亭中，观四面风景，只见山峦迭翠，大江横流，山风拂面，令人心旷神怡。站在寇准曾经站过的地方，似可领略到这位贤臣良相忧乐天下，济世济民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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