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随笔></p><p class="ql-block"> 儿时烤火神器:烘笼子</p><p class="ql-block"> 文/楚国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寒冬里,看着路边在萧瑟的寒风中颤抖着的树叶,看着街头穿着厚重衣服路过的行人,我突然想起了烘笼。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它是家家户户冬天不可或缺的“标配”,算得上那时特有的一道风景。烘笼这个古老的物件早已消失在了城市化的今天,但却永存于我的记忆中。</p> <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 烘笼子乃竹子编制而成,中间放置一个瓦钵,用来装炭火。 所以又叫竹火笼,从史料所载来看,与熏笼实为同一种器物。熏笼,古代又称“篝”。《说文解字》解释篝为:“笿也,可熏衣。宋楚谓竹篝墙居也。”</p><p class="ql-block"> 陈楚宋魏之间则称之为“庸君”,其实就是指熏笼。《事物原始》云:“(篝)说文云薰衣之竹笼也,一曰熏笼。”《格致镜原》卷五十八“熏笼”条下记载了东汉光武帝的皇后阴丽华有一个装饰精美的箫局,这个箫局就是熏笼。可见,竹火笼也就是熏笼,其在战国时候已经出现。梁范静妻沈满愿的《咏五彩竹火笼》:“可怜润霜质,纤剖复毫分。织作回风缕,制为萦绮文,含芳出珠被,耀彩接湘裙,徒嗟今丽饰,岂念昔凌云。”清楚地讲了竹火笼的材质和制作工艺,,即把剖成细条的竹片编出精美的花纹,这样就可以编成竹笼了。</p><p class="ql-block"> 除了材质方面,古人还在竹火笼外观上做文章,在笼上装饰彩色绘饰成为贵族阶层追求的时尚。汉代皇宫还专门对火笼的外观形态作了严格的规定:天子的象牙火笼外围用华文装饰,后宫则只用五色绫文。沈氏《咏五彩竹火笼》中的“织作回风缕,制为萦绮文”,所描绘的也是竹火笼外观的华丽纹饰。在火笼外围用纹饰或者用彩色绘饰作为装饰,使竹火笼这一原本简单的器物增添了一份审美情趣。正因为如此,竹火笼对于古代人们,尤其是贵族阶层而言,可以说又是一种赏玩器物。</p><p class="ql-block"> 竹火笼主要是用来薰香衣服、被褥。它是由熏炉和罩在外面的笼子组成,形状为敞口的一种器具。有了竹火笼,古代人们就可以把衣服、被褥覆盖在竹火笼上面进行香薰了。“桢干屈曲尽,兰麝气氲消”,麝香薰衣散发的袅袅余香让人陶醉不已。古代贵族的生活极其考究,不仅衣服要薰香,被子、手巾也不能忽略。在他们眼里,衣服、被褥和手巾这类随身之物泛着香气是高雅的表现,能显出他们的高贵之气。因此,就有了专门用于薰被褥、手巾的火笼。</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庭雪乱如花,井冰粲成玉。因炎入貂袖,怀温奉芳褥。体密用宜通,文邪性非曲。本自江南墟,便娟脩且绿。暂承君玉指,请谢阳春旭。”这首诗是南朝齐人谢朓为咏竹火笼而作。其中“庭雪乱如花,井冰粲成玉。因炎入貂袖,怀温奉芳褥”描绘了衣被香薰后温暖芳香之美景。而这薰香衾被之举离不开的正是在古代社会生活中有着重要作用的器具——竹火笼。</p><p class="ql-block"> 诸如此类咏竹火笼的诗比比皆是,如梁萧正德《咏竹火笼》、沈约的《咏竹火笼》、梁范静妻沈满愿的《咏五彩竹火笼》等等,唐代史青上书自荐能作诗,明皇则以除夕、上元、竹火笼等为题。这些诗词佳句正是竹火笼与古代人们生活息息相关的佐证。</p><p class="ql-block"> 不晓得大伙看过《水浒传》没,《水浒传》第五六回:“另用一箇小黄帕儿,包着一条双獭尾荔枝金带,也放在包袱内,把来安在烘笼上。”即烘笼子。</p><p class="ql-block"> 李劼人 《死水微澜》第六部分三:“ 蔡大嫂 的烘笼放在脚下。” </p><p class="ql-block"> 克非 《春潮急》二七:“老太婆连忙把自己方才踏脚的烘笼提起来,顺手捡个篾片拨一拨。”这说明烘笼子曾经也是网红一枚,风靡大江南北。</p><p class="ql-block"> 还有歇后语:肩膀上放烘笼--恼(脑)火,不得不佩服先人们的语言智慧,生动形象有趣。我们小的时候家家都这个,现在很少,农村也很少了。</p> <p class="ql-block"> (三) </p><p class="ql-block"> 烘笼最大的用途是取暖。用的材料是灰炭。那些个雾气重重的寒冬,母亲总会早早起床,用我们小孩子从山上砍来的茅柴、枯了的树兜当燃料烧水煮饭。饭好了,一些没有充分燃烧的柴火就变成了烤火的来源。这时候,母亲会拿来烘笼子,用稻谷壳或茶籽壳垫底,用铲子把闪着星星点点红光的灰炭装进烘笼,再选两三块烧得旺旺的厚实又大块的灰炭压上去,用脚把灰炭踩实踩紧,在上面盖上点热灰,一个取暖的烘笼就装好了。每日起床后,洗漱完毕,红红的炭火便带着母亲无言的怜爱立刻温暖了我们山孩子冰凉的小手。</p><p class="ql-block"> 烘笼除了取暖外,还可以烤鞋子、袜子、衣服。那时候的雪下得又大又猛,淘气的我们总也坐不住,在雪地里打雪仗、扔雪球,玩得满头大汗忘乎所以。曲终人散后才发现手工棉鞋湿了,裤子也打湿了半截。回到家,妈妈一边责怪着我们,一边用竹棍扒开烘笼上的灰炭,露出烘笼中红红的火星,为我们烤鞋烤衣。一会鞋子衣服就冒出白色的烟了。</p><p class="ql-block"> 有了烘笼的冬天,村里也充满了乐趣。农村的冬天,大多时候也没什么要紧的事。男人们会在天气好时挖些过年要用的树蔸,有时也会找个避风的地方晒晒太阳。上了年纪的爷爷烤着烘笼,抽着卷叶烟眯着眼养神;奶奶们提着烘笼一边暖手一边拉家常,从谁家儿媳妇模样好看聊到谁家的年猪杀了多少斤,她们总有叙不完的家长里短,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哈哈的大笑。妈妈们总有干不完的活,或绣着鞋垫,或纳着鞋底,或织着手套,手冷了会夺过别人烘笼烤上一阵,小小的烘笼传递的是邻里间的温暖。</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们的作业不像现在这样多,乡下也不像城里可以去图书馆看书,百无聊赖的我们总喜欢围着大人们闹,围着爷爷奶奶的烘笼转。大人们高兴时,也会丢点东西进去烤。花生呀、黄豆呀、蚕豆呀,只要能吃的都可以丢进烘笼中烤。每每这时,娃儿们就会蹲在一边,眼巴巴地等着“嘭”的一声闷响,玉米、黄豆炸开了花,瞬间香气扑鼻。我们忙着用手把它们从火中抢出来,生怕晚了好不容易炸熟的豆子被别人抢走。性子急的来不急把豆子上的灰吹干净,就迫不及待地把滚烫的豆子丢进嘴里,烫了舌头也不愿吐出来,把豆子在嘴里左拨右弄。等所有的豆子花生烧熟吃完后,每个人都是满嘴黑灰,每个人却又是那么的心满意足,似乎刚刚吃了一顿期待已久的山珍海味。更有趣的是遇上过年时节,买上一串炸炮,会趁大人不注意,丢个炸炮,“嘭!”地一声响,一团黑灰腾空而起,呛得大人们眯起了眼,孩子们乐得哈哈大笑。丢炸炮的“熊孩子”呢,挨上一顿打也开心。就这样玩着闹着随心所欲舒适自在,裹在烘笼淡淡的烟火中,时光缓缓地前行,少年的我们走过了冬夏春秋。 </p><p class="ql-block"> 21世纪的今天,很少看见有人带着古老的火笼子出门了。在家要么开着空调,地暖之类的。要么,就是一个电暖炉,出门热水袋抱着,五花八门的。但是谁又敢说,这些东西不是在火笼子的基础上演变而来的呢?现在取暖,普遍用电了,电热毯,电暖手器流行。但是“烘笼”两个字仍然顽强的保留着, 那个篾条烤得油亮焦黄,灰巴罗梭的烘笼子,可能永远不会被人们再次启用了。虽然,它给一代人带来了温暖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如今,无论是城乡人们的生活质量都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空调、烘干机、取暖器…所有的现代化设备应有尽有,哪儿还用得上那带着乡土气息的烘笼呢?烘笼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而烘笼子带来的温馨记忆,还留在我的记忆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