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年关，难过之关：女婿十年后变味的年关

雨树披纷

　　十年前，按照镇上的习俗，年关一到，女婿就要上丈母娘家“分年”，也就是去送礼。女婿乐呵呵地带上了猪蹄、公鸡、鲜鱼等年货，喜滋滋地跨进丈母娘家大门。

　　十年后，年关一到，女婿就不知所踪了。当然，他没有上丈母娘家，因为早就对他关上了大门。

　　闭门羹吃多了，女婿也怯于踏进老婆的娘家，小舅子还口口声声要“捏死”他。

　　过了腊月二十，女婿家来了不速之客，临近乡镇的买卖人，一个瘦小憔悴的老人。

　　老人是来讨债的。女婿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具体数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女婿婆娘说他去“赶”（借）钱了。老人说：好，我就等，一直等。

　　女婿说做生意亏了大本，欠了买卖人的钱。但镇上人却说，他死赌滥赌，欠下一屁股赌债。

　　都说年关、年关，难过之关，一来很多人家要购置年货、祭祀庆贺，忙得不亦乐乎，累得够呛；二来就是人们笑称的“还债关”，摊上还债这件事，绝对是难过的年坎。

　　这两三年，对女婿来说，年关不仅难过，简直就是鬼门关，因为人家追上门来要债。

　　二十多年前，每到年关，镇上的人常常唠叨这句老话：“前街躲后街赶（借钱），要钱讨债的满街跑”。

　　如今，说这句老话的人不多了，毕竟现在手机信号满天飞，犯不着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弄得筋疲力尽。

　　老人为了拿回欠债，不惧疲累，径直追上门。追得太急，女婿留下老婆应付场面，自己溜之大吉。

　　民间有一个古老的歌谣：

　　穷人最怕过年关，财主过年关更难。

　　放帐出去没把牢，断线风筝上青天。

　　风筝虽是自家物，牵不回来也枉然。

　　坐在他家客厅的倔强老人，如果收不回钱来，那心情肯定是难过更难过。

　　镇上知情人说：老人不是放债的，而是被骗的。女婿捣鼓出子虚乌有的“兴农”项目，怂恿老人投资。老人上当，投下一大笔养老钱。

　　欠钱的是大爷，讨债的是孙子。这句话，并不是现代人发明的。这种“爷孙倒置”的情形，古代早有类似的记载。

　　清人石成金的《笑得好》，有一则笑话：

　　甲问乙借债，打上借条，本金加利息，乙还是不愿借。甲给乙叩了十个头，才借成。

　　有人问甲：你为何这样犯贱，为借钱还要叩十个头。

　　甲说，这有什么不合算的，到他来讨债时，他会加倍给我叩二十个头，我还不一定还他呢。

　　这个笑话，也印证了古来流传民间的谚语：“借债须要把头磕，讨债头要磕更多。”

　　这个笑话的作者，声称“笑话醒人”，就是用笑话，影射欠债讨债的江湖世情。

　　讨债的气得牙痒痒，还不敢对欠债的动粗，不信动手试一试？债主不但拿不回钱，不小心还要在拘留所里过年，那才是真的难过过年关。

　　腊月二十五这一天，老人两手空空地抹泪回家了。老人前脚走，后脚，女婿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家了。命都不要了，脸留着有什么用？

　　“不觉又是要过年，问人借钱人不肯；去年旧债未能还，想来想去没法想。”当地歌谣提醒了女婿：新的一年，如果赚不到足够还债的钱，年关的这一幕，来年年关又要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