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红枣树

独自莫凭栏

　　一首《红枣树》唱得如此深情婉转，听罢竟勾起许多童年的往事。鲁迅在《秋夜》中写道：“在我的后园，可以看到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许多人常把这句话作为鲁氏文风的代表拿来调侃、仿写。而我对故乡的记忆中确凿真的有两株枣树。

我出生在农村，家里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两株枣树，一株在南，一株在北，当然还有几株其它的树，譬如杏树、核桃、柿子等等。而我印象最深的也就是这两株枣树了。本来在同一院子中，后来父亲在院中盖了三间新房，把院子隔成前后两个院子，后院五间北房姥姥和姥爷住，我和妹妹还有父亲母亲住在前院。这样两株枣树就分开来，一株枣树在前院，一株枣树在后院。至于建新房子的原由，在我长大后，父亲也曾有提及。大抵是我小时候胆子小，而老房子的顶棚上经常有老鼠在跑。我害怕极了，便央求父亲不住这里了，父亲便咬牙建了新房子。要知道那时父亲每月才挣56元，要供养一大家人，还要给奶奶寄去些，真想不出当时这房子是怎么建起来的。后来姥姥姥爷去世后，后院的老房子便被几个舅舅拆去了，只剩下和左右邻居相隔的秃秃的墙壁，大抵如此。

春天，大地回暖，草木萌生，枣树枝头也长出稚嫩的叶芽。微带淡黄的新绿，看着十分养眼。再过一段时间，小芽长成叶片，叶片的根部生出许多金色的小花，散发着阵阵清香，这树便开始增添了些许生机。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嗡的飞来飞去，贪婪地吮吸着花蜜。我曾十分讶异，这绿豆大的小花有这么好吃吗？轻轻摘下几朵用舌尖舔一下，竟真有丝丝甜意。蜂蝶饱餐过后不久，小花便失去了光彩，随风飘落，把地面装饰一片金黄，如你此时从树下走过，无数枣花就会轻轻落在你头发上，衣服上，脖颈里，让你无处闪躲。你的脑海大抵会立刻感受到诗人笔下“簌簌衣巾落枣花”的意境。

枣花落去，便开始结出小小的果实，我就开始期待了，总盼着它快快长大。偏偏它却不慌不忙，吊足了我的胃口。夏天的枣树会有许多小鸟来乘凉，少时顽皮的我喜欢玩弾弓，不需远觅，只需坐在树下抬起头就会找到躲藏在树叶中的活靶子。及盛夏，酷热难耐，树上又多了知了来凑热闹，吱吱叫的烦人个不行。我便拿了剪子出去，当时汽车还不普及，生产队是有马的，好多东西是用马车运的。我到马厩去剪了马尾巴回来，注意一定不要叫马踢着，马的后腿可是相当厉害的。把马尾绑在竹竿尖部，系上一个活的伸缩扣，用它去挑逗知了，只要知了不害怕的飞走，它会用前爪不停拨弄活扣，当它的爪子伸进活扣的一刹那轻轻一提，活扣缩紧，它就逃无可逃了，再怎么扑楞翅膀，吱吱乱叫也无济于事了。

秋天到了，树上结满了枣子，前院的枣是鸡心形的长枣，看着枣子慢慢变红，我是不屑于用钩子的，直接爬到树上去摘，哪个红了摘哪个，随摘随吃。枣要变红了才甜，全红后会变软，我喜欢吃半青半红的，又脆又甜，而青的甜度差很多，我一般是不摘的，等它慢慢变红再摘。我爬树的技术很高，最快时十几秒就可爬到七八米高的树顶。摘枣的时候要注意树叶上经常会有一种毛茸茸的虫子，我们小时候管它叫慧慧儿（音），也叫洋辣子，不小心碰到皮肤上火辣辣的疼，一般要用胶布小心地把扎进汗毛孔的毒毛粘出来，再抹上清凉油，饶是如此，也要难受几天才好。所以摘枣时我会很仔细，一般不会去招惹它们的。等到大批枣子变红的时候，就一个一个摘不过来了。这时候我会叫几个小伙伴一起来，我在树上摇，树上的枣噼里啪啦的掉落，他们则开心的在地上奔来抢去的捡，还伴着一声声大惊小怪的呼喊。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也。后院的的枣树结的枣子是短粗的圆柱形，我叫它圆枣。相较长枣它更耐贮存。枣子打下后，父亲会带我把它们清洗干净， 用毛巾蘸白酒一一仔细擦过，放进玻璃罐头瓶中，是那种阔口老式山楂罐头瓶，扣上铁盖，边缘用蜡封死，这就是醉枣了。通常会做上十几二十瓶，过年时打开来，便是无敌的美味啊。要知道那可是八零年左右，那时过年除了苹果基本没啥水果，菜也就大白菜、土豆、萝卜、西红柿酱等。这时打开一瓶醉栆，脆甜中带着一股幽幽的酒香，简直不要太幸福。

八三年父亲工作变动，由原来的长辛店铁路中学调到中国教育报工作，八七年分了楼房。我也就告别了我出生的小院和这两株曾给我带来无尽欢乐的红枣树。

时间好不经用，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枣树是难得一见的，偶尔看到谁家一层的小院或小区的绿地中种着棵枣树，我总忍不住会多看几眼。若是赶上果实成熟的季节，便会像做贼一样偷偷摘上几颗。妻子总是嗔怪道：“看你，五十多岁人了还偷人家枣子，也不怕人家看到骂你，让你赔钱，你要吃，我去给你买几斤。”她不知道的是我不怕人骂，也不怕赔钱，更不是嘴馋……那可是我难以忘怀的童年呀！

故乡的红枣树啊，曾经和你一起玩耍的少年，想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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