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惊魂

孤独松

“一潭清水深万丈，碧波之下暗流涌”，吟诵着杜牧《江南春》中的诗句，我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小时候那段放牛的岁月。

分田到户时，我家和叔叔家运气不错，共同分得一头黄牛。这下，犁田耙地便不用犯愁了。这是一头雄性的黑色黄牛，一身乌黑的毛在太阳下闪闪发亮，它体格健硕，牛角修长而尖利，透着一股威猛劲儿。看样子，它定是犁田的一把好手，两家人自是满心欢喜。

起初，两家商议好，一家养一个月，轮流照管。轮到我家时，因我年纪尚小，父亲忙，无暇顾及，放牛这差使便自然而然落到了我的肩头。说实话，一开始我心里还美滋滋的，觉得能天天和这么威风的大家伙相伴，可神气了。

每天清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我就急忙从床上爬起，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进牛栏，解开盘在牛角上的牛绳，拿上一根细细的牛鞭，赶着黄牛出门。屋后的山坡上，青草鲜嫩多汁，叶片上的露珠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烁，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微风轻轻拂过，青草摇曳，散发出阵阵清新的香气。黄牛一到这儿，就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起草来，吃得那叫一个香，嘴角还不时流出绿色的草汁。我找个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下，身旁是星星点点绽放的野花，红的、黄的、白的，点缀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宛如一幅天然的织锦。偶尔，我也会躺在草地上，仰望湛蓝如宝石般的天空，看那如棉花糖似的云朵悠悠飘荡，幻想着自己以后能骑着牛儿闯荡天涯。

相处一段时间后，我感觉这看似威猛的黄牛倒是温顺。有时还颇为有趣，我轻轻抚摸它的背时，它似乎很享受，还时不时甩甩尾巴，像是对我的感谢，又像是驱赶身上的苍蝇。我牵它去哪，它就去哪，就像一个听话的大朋友。有几次，我甚至还爬到了它的背上，它竟毫不生气，稳稳地驮着我，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它的背上，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一个驰骋疆场的将军，威风凛凛，豪情万丈。

然而，在这温顺的表象下，却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危险。有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把黄牛赶到山坡上吃草。那时，太阳已升起老高，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落大地，山坡被晒得暖烘烘的。山坡上还有几头别家的牛，黄牛一看到它们，就像换了个模样，原本温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狂奋起来。它“哞哞”叫了几声后，撒开蹄子就朝着同伴冲了过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上去，边跑边喊：“回来，快回来！”可黄牛对我的呼喊置若罔闻，它横冲直撞，把其他的牛吓得四散奔逃。更糟糕的是，它在疯狂追逐时，把正在放牛的李大爷吓得左右躲闪。慌乱中，李大爷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李大爷年事已高，这重重的一摔，让他疼得直叫唤，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我吓得脸色苍白，赶紧跑过去把李大爷扶起来，一个劲儿地道歉。好在李大爷并无大碍，只是擦破了点皮，可这事儿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把它牵到有黄牛的地方吃草，每每看见远处有黄牛，我就紧张得不行。有一回，在山坡上，午后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大片大片的乌云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迅速扯过来，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闷热的空气令人窒息，一丝风也没有，连树上的叶子都纹丝不动。黄牛再次故技重施，一见到同伴就异常兴奋，冲撞的过程中，又差点撞倒一个放牛的孩子。我又气又急，怒火一下子冲上了脑门。我心想，这次一定得好好教训教训它，否则不知还会惹出什么大祸来。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缰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拉到一棵大树旁。这棵大树枝叶繁茂，在地面投下一大片荫凉。我把缰绳紧紧地绑在树上，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竹枝，朝着黄牛抽打起来。我一边打，一边大声训斥：“看你还敢不敢撞人！看你还敢不敢乱跑！”黄牛被我打得“哞哞”直叫，不停地挣扎着，对我怒目而视，可由于缰绳的束缚，它只能在原地打转。

就在我收住鞭子准备停手之际，意外发生了。黄牛突然一声怒吼，头一压，身子一挣，牛绳“嘣”的一声断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黄牛就像一头狂怒的狮子，朝我猛地撞来。我躲闪不及，胸前和下巴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眼看牛又要撞来，我急中生智，迅速扑倒在地。可黄牛好像并不打算放过我，只见它鼓着两只牛眼，“哼哧哼哧”地逼近，牛角直朝地上的我撞来。我只得拼命往山下滚，黄牛一路紧追不舍，眼看就要到悬崖边了！悬崖很深，倘若摔下去，非死即残！我稍一迟疑，牛又追上来了，与其被牛撞死，还不如滚落悬崖！于是，我心一横，眼一闭，继续往下滚去，滚落途中，背上的斗笠也脱落了。我也顾不上拿斗笠，死命朝前滚去，当距离悬崖边不到一个身位时，感觉后面的动静小了，我稳住身子抬头一看，那牛正对着斗笠猛烈撞击呢！真是天可怜见，我命不该绝，一顶斗笠竟成了我的救命稻草！趁着这个机会，我急忙从悬崖边上逃离，一路哭喊着回到了家。这时才发现，我的胸前和下巴都已血肉模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从此，我再也不敢去放牛了，而且只要看到牛，心里都会涌起一阵恐惧，不敢靠近它们。哪怕是看到那些温顺的小牛犊，脑海里也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被黄牛追赶的场景……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长大，离开了那个小村庄，也很少再见到牛。但每次回到老家，走在曾经放牛的山坡上，我都会想起那头黄牛，想起那段充满惊险和意外的时光。

“水面平如镜，水底暗潮生。”这段放牛的经历让我明白，生活就像这看似平静的水面，潜藏着不易觉察的暗流。工作时，顺风顺水的项目可能因市场突变、合作方问题陷入困境；与人交往，满面笑容背后也许藏着复杂心思。我们不能只看表面，要时刻保持警觉，多思考、多洞察，这样才能在生活的浪潮中稳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