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

GT

<p class="ql-block">  看了看微信朋友圈,我这个发消息少又不怎评论点赞的人,居然圈友也达到了三位数。这么多朋友围坐一个圈,直径周长够可以的。想想那拥有数千圈友的交友高手,那周长、那直径,啧啧,够厉害。只是,我发现自己圈内为数不算多的朋友,有许多竟一个月未联系过,有几位都记不住是张三还是李四了。人家是怎么维护圈友的,怎那么能整呢?</p><p class="ql-block"> 人具有社会属性,再孤傲脱俗,再腼腆害羞,总还得与他人交往。几天前,一个几十年未谋面的儿时伙伴,与我煲了一通电话粥。放下手机,忽而想到,微信发明之前,我们其实也一直有朋友圈,只是没有微信朋友圈而已。</p><p class="ql-block"> 我的第一个朋友圈建于少年时代,圈友主要是要好的同学和邻居。那时住在乡村小学 ,教师家庭出身的我,有那么一点优越感,聚在一起的小伙伴,大都家庭背景比较好。T 的父亲是供销社经理,B 的老爸是单位采购员,Y 的家长是镇办秘书,J 是小学校长的儿子。我们这个圈聚集在一起时,大家正读小学三四年级。时值十年动乱之初,我们煞有介事地议论国家大事,自以为是地声讨所谓当权派。当然,我们一起干过不少荒唐事。到集体的梨园去亲口尝一尝尚未成熟的梨子的滋味,被守园人追得四处逃串。在晃动的窄木桥上轮流飞奔而过,不幸有人掉下小河摔成落水狗。发现有同学将“万岁”的“万”误写成“3”字模样,即时效仿“打翻在地”的批斗场面。还有一次,记不清谁先受到广播新闻的启发,我们自发组织起来,戴上红袖章,在路口设岗,行人必须背诵一段最高指示,背不出或背不全的,就地反复教学,直到会背才放行。我们干着这些证明自己傻的蠢事,却都存有堂吉诃德式的热诚和理想。时至今天,我对自己和圈友当年的纯真无一丝一毫怀疑。后来,我们这个圈子散了。原因之一是临近小学毕业,二来因父母工作调动我的转学已成事实。我们很豁达,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圈内原有成员,加上后来加入的唯一异性圈友,校长的外甥女J ,我们聚在架着窄木桥的小河边,酒没喝一口,话没说几句,就此别过。不知他们当时怎想,我面对当时感觉挺大的小河,心头涌起刚刚看到过的一句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大有即将替代圈友执剑走天涯之感。</p><p class="ql-block"> 中学时期住在W 镇,有了新的朋友圈。处于C 位的圈友L, 是同班同学,也是距离不足50米的邻居。读者您可能还记得那时的我,沉稳低调,不苟言笑,打着手电在被窝里读了一回“三国”,便十五岁的面孔呈现五十岁的神情。L 和我正好互补,他每到一处,尚未雄浑的嗓门总是抢先到达,大有不弄点响动出来不罢休之状。我们在一起做了不少可能会载入小镇史册的事,溜到他老爸值班的总机房,与其他乡镇总机侃大山,往往是他负责侃,我负责听。一本正经走进镇上唯一饭店,合吃一碗阳春面,不动声色地折断几双竹筷,临走时悄悄将面碗倒扣在餐桌上。跑到镇中的北小岛爬桃树,摘下一堆小毛桃,再爬到洋桥的上层桥洞里品尝。寒冬腊月北风寒,躲到浴室大通间的空座椅上取暖,服务员过来时,辩说自己刚洗完澡得歇一会。夏日炎炎似火烧,晚饭后跑到小镇尽头的大洋桥上,坐在约10公分宽的栏杆上借风,关键是栏杆下面是黑黝黝的河水,偶尔有两胆小的异性圈友时,L 还负责吓唬得人家大声尖叫。Y 是一个说话频率高的圈友。记得他家住在小镇的东端,位于一古式古香小巷的入口处,房子够奢华,三间两进,青砖黛瓦。那次,我俩在他家客厅闲坐聊天,他告诉我将来要像祖父那样做生意,使自己发达起来,不为缺钱而发愁。那时还没有实现财务自由一说,“不为缺钱发愁”是挺新的说法,我们周围还没人能做到。在那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他的宏论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多年后,他还真的当了个不大不小的老板。圈友C 是我同桌,他是全班唯一穿皮鞋戴手表、放学骑车到处跑的同学。他的八成新的永久二八自行车是全班唯一,够酷。他的志向是像他老爸那样,当一个供销采购员。老兄够意思,他的车只有我这同桌可随便借用,有一次甚至说放到我这里一段时间,我可没敢答应,我的财务,远远没有自由能到承担一辆自行车的风险。圈友B 来自镇郊,他活络精干,一双不大的眼睛会放电。长得有点像电影《南征北战》中的“小豆子”,有人就叫他“精豆子”。精豆子与我有交易。学校有个农场,家住镇上的学生,“假日经常被组织到农场学农。一段时间下来,会发些粮票作为补贴。我参加的劳动次数多,得到的粮票除交一部分回家,自己也留些作误餐时买大饼用。B 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找到我,说家里粮食不够吃,要与我做钱粮交易。我当时确实也看到有些耕者是吃不饱,就与他做了几次交易。后来发现他还与其他同学交易,想来不止是解决自家口粮问题,慢慢也就停掉我们的买卖了。B 同学也该是改革开放后先富起来的一员,可惜后来朋友圈散了,再无联络,无法验证我的想法了。</p><p class="ql-block"> 高中没毕业,我到Y 城进厂当了车工。这是步入社会的第一步,当然少不了朋友圈的重组。新的圈子里,有几乎每天同路上下班的H, 有停电时经常一起闲聊的J,有喜欢一起读鲁迅老师杂文的S和B ,有来自同一小镇的C和N ,有后来高考复习时新增的圈友P 。与这批圈友在一起的故事,我已经与读者您聊过不少,这里只摘要说说大部分圈友一起活动的大事。我们有过集体出游,那时还没有当今意义上的“旅游”,就是说没有人为你带队组团。我们的集体游是一起乘坐小轮船,到一同事家做客。记得上下两层晃晃悠悠的小轮船,用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完50多公里的水路,将我们带到同事家所在的水乡小镇。印象比较深的是吃了当地著名的红烧牛肉,还在一与邻近地区共有的淡水湖中划了船。除了集体出游,我们也到临河而居的J 家半日游。几个人团坐在小院子里,有人指点江山,有人挥斥方遒;有人东扯西拉,有人默默静坐。记得茶是有的,最不济也有白开水。有时还加上院子里自产的应时瓜果。邻近饭点,你一辆“凤凰”,他一辆“飞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后来,我幸运考入江苏师院,圈友们在这院子里为我举办了送行宴。大家一起游览人民公园,也是记忆犹新的事。我们带了照相机,带了一套半新的浅色西服,留下的苍松翠柏下信步的合影,留下了与烈士墓在一起的相片。我们还集体出动去公共浴室,常去的一家叫“四新浴室”,恕我无知,到现在我也不确定那浴室具有哪四新。我们在大厅躺成一排,海阔天空,很是自在。手头宽裕时还叫杯茶,买上两个一咬咯嘣脆的青萝卜。有时位置并不挨着,便隔空喊话,动静挺大。有时铺位紧张,服务员小心翼翼劝退,咱也不能耽误人家做生意,只能未尽谈性便怏怏离去。</p><p class="ql-block"> 重回课堂做学生,当然又有了一批新朋友。其中有“互为对方奇谈怪论支持者”的H ,有同来自鹤飞鹿鸣之乡的W, 有视我为同路人的F, 有如果我愿意就让我忘了他的C ,还有每天一大早就赶我们起床出操的Z 。F 和我同寝室,长时间同课桌,就连学号也挨着,我们同吃同住同学习,交往那叫一个多。他来自江南水乡一个小村庄,家门前不远就有一座小山。那时绿水青山还不是金山银山,他家日子过得不怎么好。他和弟弟发奋努力,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后来两人都做到了。我们晚饭后经常一起散步,谈生活,谈入学前的经历,谈读书,谈未来,有时也谈女朋友。他是应届生考入大学的,我们的经历不同,对有些问题的看法当然也有差异。但作为关系密切的圈友,我们互相都不尝试说服对方,而是求同存异。这使得我们的圈友之树常绿。记得他曾经说过,毕业后要好好工作,争取干出点名堂,为自己也为家庭争光。我生活态度比较消极,但完全理解他的想法,也一直默默祝福他。毕业后,F 果然加倍努力,从一名普通乡镇老师,一步一个台阶,最终成为一方主管教育的最高行政长官。毕业数年后,我们再见面时,尽管都有了新的生活定位,有了多年未曾谋面的些许生疏,但一个大大的拥抱,瞬间穿越回当年的校园,彼此都情不自禁,用力拍了几下对方的后背。校园中形成的朋友圈,当然也少不了集体行动。秋学期的一个周日,我们在本地圈友H 的导引下,到郊区攀爬天平山。记得带了一包当地产的料红桔,一袋葵花子,各自又带了水杯。山其实不高,只是有些地方略显陡,我们平素坐教室多了一些,爬到山顶还真有点累。但这山爬得值,且不说似火的枫叶染得满山红遍,单从山顶俯瞰山下,就足以令人陶醉。我们登的山峰面向郊区,山下一块块整齐的农田以黄色和绿色为主基调,镶嵌其间的有泛着银光的弯弯的小河,弯弯的小河旁,散落着一座座青砖黛瓦的农舍,农舍又通向一条条阡陌纵横的田埂,田埂上是三三两两缓步而行的农妇,她们走在前往农田的途中,隐约可见蓝白相间的印花头巾,与蓝天白云交相呼应。H 作为东道主,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此刻仍旧看得津津有味,看似平和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谁不说俺家乡好”的自豪。W 则捧着“海鸥120”左蹬右攀寻找最佳角度。Z 眯缝着眼眺望了好一会,终于断言这是极美的苏南秋色,比大南京城郊的景色还要美。F 热切注视着山下的景色,那神情像是在找寻他自己的家。喜欢作诗的C 望着山下,先是目瞪口呆,慢慢开始摇头晃脑。那晚在前往文科楼自习的途中,他没头没脑地对我嘟哝了一句,好像是说此景只应天堂有。一个春学期的周末,圈友们在拙政园相聚喝茶。几个穷学生,一壶茉莉花,就着瓜子蜜饯豆腐干,侃了整整一个下午。W 是圈中巧舌,话匣子一旦打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文宗武道,趣闻轶事,集知识性与趣味性于一身,聚家国情怀和儿女情长于一体。他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小小龙门阵的首席。Z 是我们一群中唯一一个勇于挑战“麦霸”的人,他用一口标准的南京普通话,见缝插针地拦截W 的滚滚声浪,为此一再采用花腔式男高音,急切时还引起邻桌茶客的关注。我们几个吃瓜群众大部分时间温和地听着,偶尔点个赞,偶尔发个弹幕,有时也负责转移或引进话题。</p><p class="ql-block"> 进高校工作后,随着时间的积淀,新的朋友圈也在不知不觉中形成。圈友大都是本单位的,主要有两类,一是蜗居在单位公寓楼的友人,二是同一专业的挚友。您会说同事最好不做朋友,其实也不尽然,我们相处多年的同事朋友也够意思。当然,多年交往,默契很重要。我们在一起多谈时事,少谈校事,不议同事,多议家事。相聚的主打项目是掼蛋,四人惯,六人惯,夫妻组队惯,自由组队惯。惯的时间可长可短,一局不嫌少,三局五局不嫌多。掼蛋时可以聚精会神,可以心不在焉。可以斤斤计较,可以大大咧咧。出错牌可以豪放地“随他去吧”,也可以婉约地“我重出吧”。除了掼蛋,我们圈的辅助项目是小型聚餐和偶尔卡拉一下。这个圈圈友的故事也不少,反正已经退休,时间大大的有,待找个风和日丽的冬日午后,与您就着暖阳再慢慢聊。</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遵循多做减法、少做加法的原则,几年来没交新朋友。各个时间段的圈友,一直保持联系的主要是发小L, 中学同学L ,工友S, 大学同学W和H,以及同事M 和H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