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王爷考略

寄雨江南

民以食为天，灶是烹饪食物的专门场所。中国人很早就发明了炊事炊具，古史就有“黄帝作釜甑”的传说。

　　生冷的食物要变成香浓的食品，离不开灶火的煎煮熏烤。《释名》一书这样解释：灶，造也，创食物也。

　　作为民间普遍信仰的神祇，灶神早在先秦就被列入国家祀典的七祀之一。《礼记·祭法》记载：“王为群性立七祀，曰司命，中溜，曰国门，曰国行，曰泰厉，曰户，曰灶……庶士庶人立一祀，或立户，或立灶。”

　　享受着神州大地自上而下千门万户祭祀的这位灶神到底是谁呢?根据文献资料和民间传说，灶神的原型有很多，其中比较有影响力的包括黄帝、炎帝、祝融、苏吉利和张姓灶神等。

　　《淮南子》说黄帝、炎帝“死作灶神”，职司人间善恶。可见在民以食为天的中国人眼里，灶王爷的分量极重，成了中华民族人文始祖的化身。人文始祖如此寸步不离地关注每一个普通家庭的用餐及用餐者的素质问题，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珍重的传统，也与后来衍生出的吃在中国文化中的特殊地位相呼应。比如有关“吃”的词汇十分霸气，受重用叫“吃得开”，不接受对方叫“不吃他那一套”，征服一切叫“大小通吃”，从一个侧面说明远古时期政治的第一要务在于有能力“弹奏”好天下的锅碗瓢盆曲，让家家户户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丰盛充盈。

　　祝融原是五行模式中辅助南方大帝炎帝的神佐，属南方，火德。古籍《礼记·礼器》孔颖达疏:“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祀为灶神。”《庄子·达生》记载:“灶有髻。”晋人司马彪注释说:“髻，灶神，着赤衣，状如美女。”著名文化学者张志春在《春节简史》一书中这样解读，那鲜艳夺目的赤红衣衫飘动，带来温暖，带来吉祥，自在想象之内，但说其有髻且状如美女，有助营造亲切温馨的氛围，似有将其女性化的叙事倾向。并因此提出假设，这是历史的记忆，因普通厨房多为家庭主妇操持的印象投影呢，还是对灶神缺乏虔敬心态的潜意识流露呢？或者再向前追寻一步，莫非灶神崇拜本身就是我们先民在地老天荒时代女性崇拜的遗痕余绪?

　　苏吉利则是“为黄帝作灶者”（东汉许慎《五经异义》），上管黄帝饮食，下管天下平头老百姓锅里碗里的稀稠。苏吉利虽然来自黄帝的厨间，出身神圣而庄严，但并非孤身一人，而如平民一般有着温馨的家室，美貌的妻子即“灶王奶奶”王搏颊。“将心比，同一理”，以夫妇形象呵护民间锅台，和一般家庭生活的距离也拉近了许多，就有着亲切的人间情味了。

　　“张姓灶神”因民谣“灶王爷本姓张，一碗凉水三炷香”传播开来。到底张姓何人，有说灶神姓张名仁，也有说灶王爷姓张名单，但多是点到为止语焉不详。

《春节简史》里叙述了一个流传的故事：灶神姓张，名隗，是姜子牙的外甥。周灭殷商天下大定之时,姜子牙便斩将封神。看到征战双方的将帅们或高或低都有了特殊的名分，一个个陆续进入辉煌的神位，张隗盘算着这红红火火又有口福的灶神能归于自己就好了。不过，姜子牙内心已有安排，他不求外在的名分与地位，早就想将这满足口腹之欲的实惠差事安排给自己了。眼看封神过了一大半，名额所余无多，张隗急了，又不便明说，一再以暗示的姿态追问：舅舅，灶神封谁呢?姜子牙见外甥来抢这个位置，又不便明文驳回，便连声说，那是有人的啊！不料话音刚落，张隗即蹁拜谢封。因为无巧不成书，张隗姓张名隗字有人，正是这种歧解让张隗有了机会。

对于姜子牙来说，君子口中无戏言，而且甥舅亲非常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只好顺水推舟，把张隗封作灶神，自己退而求其次，妥协为屋宇二梁上的稳神了。

所以一直到现在，北方地区盖房上梁时，总要在屋脊的檩条上贴“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大红纸条，以祈求上梁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