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民间故事——林阁老的传说 第二集

曾文宜

他叫亲信给林釺送去金银礼品，不料被退回来;他又托林釺好友来劝林釺，并许愿要给林釺封官，林釺说自己才疏学浅不敢高攀。后来他又威胁林釺说:“你胆敢违抗我的旨意，是没有好下场的。”

林釺置之不理，并说:“铜鼎铜缸是国子监所有的朝廷之物，怎能随意挪作他用?”硬是不肯给阉党魏忠贤私自拿去铸铜钱。结果，魏忠贤也无可奈何他。

魏忠贤想仗着皇帝对他的宠信，建立生祠，把自己和他父亲的雕像供在太学里，与孔子一样接受人们的祭祀朝拜，并以此来压制朝中官员。

他叫监生陆万龄带着重金和事先写好的文书到林釺家中，要求林釺签字支持他的做法。结果又遭到了林釺的强烈反对。林釺说:“若照这样做，今后每年孔子生日，皇上去太学拜师，皇上在下面拜，奴才却与孔子坐在上面接受朝拜，岂不成了君拜奴了吗?如此颠倒，成何体统?”

魏忠贤听了暴跳如雷，怀恨在心，就在皇帝面前说了林釺许多坏话。皇帝轻信谗言，降旨调林釬去担任没有实权的闲职。林釺不计较个人得失，从容自若地离开朝廷。

崇祯皇帝时，林阁老看不惯官场混浊，挂冠归乡，隐居在瑞竹岩，吟诗作对。有时闲来无事，还喜欢手提钓竿，到梧桥溪港边垂钓作乐。

有一次，他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蹲在河边正钓得出神，一位教学先生身穿长衫、脚穿布鞋，来到河边。河水浅，底可见，既无桥又无路，脱鞋涉水，又怕麻烦，他对林釺说:“这位老伯，你铺几个石头，让小生过河好吗?”

林釺看他的模样，便试探地问:“你是个教学先生?”“是!”

“既是教学先生，铺路不难，但有个条件!”“什么条件?”

“我作个对，你若对得上，我就铺路让你过去，不然，我就不做无用功。”

“可以，可以!”教学先生以为这是小事一桩，满口答应。

林釺出对子，道:“婆媳同临盆，未知先生子先生孙。”先生听了，悟出双关含意，知道这是在巧妙地骂他是儿子、孙子，脸红耳赤、张口结舌，灰溜溜地走了。

又有一次，知府大人请客，叫一个衙役送请柬给林阁老。衙役来到梧桥边，见一老人在河边钓鱼，就大声吆喝道:“老伙仔，我奉府太爷之命有事要去见林阁老，他住在哪里? 快背我过河去!”

这时林釺专心垂钓，又在思考一句诗句，没有及时回答。谁知衙役脚踏马屎傍官气，竟然抢下林釺的钓杆、踩坏他的渔笼，虎声豹声地说:“你爱肉痛是吗?误我公事，抓你问罪!”

林釬看他一眼，假装耳聋，沉住气，卷起裤腿，背他过河，然后抄小路赶回家，穿上官服，等着他到来。衙役到后，头也不敢抬，就呈上府太爷的请柬。林釺看完，摇了摇头问:“知府大人真的要借官帽?”“是的。”

他叫衙役在厅边等候，然后走进后院，叫人拿来一块红布，把一个旧石磨的上唇包扎起来，抬到堂前对衙役说:“你老爷要向我借帽，你就把它扛回去吧。”还说:“这是宝物，路上不能放下来，放下来倘有损坏，你可担当不起。”衙役连声应:“是、是!”

衙役离开林府后，扛起“相帽”走了，越走越觉得沉重。他想停不敢停，想歇也不敢歇，想唉声叹气又怕人家笑话，真是道不尽的艰苦，说不出的狼狈，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扛到府衙，累得满头大汗。他未曾到过京城，不知相帽的样子，以为相帽镶满金丝珠宝才这样沉重。

他禀告知府大人说:“大人要借的相帽已经取回来了。”“什么?”知府不明白他的意思，问。

“你不是向林阁老借相帽吗?我已带回来了。”衙役回答。

“你发疯了!我哪敢大胆向阁老借相帽?”知府说道，“莫非你对阁老有非礼之举?”

知府叫衙役把它轻轻放下，掀开红布一看，原来是一块石磨，上书八字:“衙役无礼，罚扛石磨”。

知府问明了经过情况，不敢怠慢，第二天就带着衙役扛着石磨到林阁老家中去赔礼请罪。

有一天，林阁老独闲暇无事，饮酒，很感无聊，又诗兴勃发，希望找个伴，吟诗做对。

他对书童说:“你到门前去，若有书生经过，就请他进来。”那书童有点背耳，没有听清楚，书生误听为医生，就呆呆地站在家门口守候。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位医生迎面走来，他立即迎上前去，说:“林阁老要请你进去!”

医生以为阁老欠安，不敢怠慢，就跟着进府。林阁老以为是书生来了，贵客临门，就笑微微，吩咐备酒招待，诚心诚意地说:“先生请坐!只因老夫独酌无聊，特请先生来陪饮几杯，也好做对吟诗。”

医生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忙起身打躬作揖说:“小人以为阁老叫我来行医，原来是叫我来吟诗，这我可是不会的。”阁老听了，方知书童误请来一位医生。但来者便是客，他当即热情挽留，说:“先生何必客气，既来之则安之嘛，吃酒猜拳，吟诗做对，都是很有趣味的事呀!”盛情难却，医生只好陪坐。

酒过三杯，阁老看见大厅旁边有一支凉伞，就先出一令:“绿顶三凉伞(‘伞’与‘散’同音)。”医生勉强对道:“金丝万应膏。”阁老听他用药名做对，不够文雅，摇摇头，说:“这是药名，不太好。请随我到凉亭去乘凉，再慢慢对诗。”

阁老在前，医生在后，两人来到花园里的凉亭。稍坐片刻，阁老触景生情，又出一令，吟道:“避暑游竹径。”医生想了想，答道:“防寒用柴胡。”

阁老见他又用药名，心中不高兴，皱着眉头说:“不要用药名。”这时，他回头看见墙头上一片红艳艳的石榴花盛开怒放，就脱口而出，吟道:“墙头榴吐血。”

医生误听为“肠头瘤出血”，就惊叫一声说:“这病确实难医，只有用茯苓补脾。”

阁老听了，不觉生气，怒骂一声:“放屁!”医生说:“放屁是下元空虚，可以用芡实补中气。”

阁老更生气了，大声喊起来:“赶出去!”医生又误解，起身答道:“感时气?若是感冒引起，要加三片生姜，二粒黑枣，多煎一遍，服后第二天就好了!”

林阁老听后，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不顾礼数，不辞而别，自己转身走入内堂去了。那个医生被弄得莫名其妙，扫兴而归。

俗语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林阁老虽然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精明练达，但是每天日理万机，难免有所疏忽之处。在题报授郑芝龙职务时，就受当地缙绅蒙蔽、附会其说。

有一天，林阁老在皇帝身边侍讲，皇上偶然问一句:“郑芝龙，郑一官，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呢?”林釺一听，心头一震，认为一定有人背后向皇帝密奏其事了，不敢贸然回答是或不是，只能说:“臣待罪京师，乡里的事情，不能详知，容查实回奏。”

他回府一查，果然发现问题。原来郑芝龙年轻时追随颜思齐海上为盗，本名郑一官。颜思齐去宝岛台湾后，群盗无首，十八猛结义金兰，在聚义厅前摆香案，用卜杯推举首领，结果郑一官连得上杯，被举为首领，凑巧此时聚义厅前，不多不少结出十八只灵芝，群盗认为这是天示吉兆，就都取“芝”字为名字，以芝龙、芝虎、芝豹、芝彪……依次排列十八条好汉。郑一官就这样改名为郑芝龙了。

林釺不查则已，一查大吃一惊，自己竟然附会缙绅们的妄奏，以“义士郑芝龙收郑一官有功，题请授职。”哪有自己降伏自己而立功受奖的理由呢?这明明是欺君谎报之罪，他深感惭愧，懊悔不已，认为自己的失职是不可宽恕的，就毅然吞金自杀了。

第二天，左右奏报林阁老吞金自尽的消息，皇帝没有料到林阁老的自尊心和责任感如此之强，嗟叹不已，就御赐“文穆”的谥号厚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