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千古情

青松

去年10月初的一天，我怀着沉重或者压抑那种说不出来的心情，走进了绍兴的沈园，游览了这座我多年来想了解的地方。

那是我1975年下乡插队的一天，在劳动的闲暇时，一位在邻队下乡的同学来看我。闲聊中，从身上悄悄地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我，我拿过来一看，是一首手抄的陆游词《钗头凤.红酥手》，“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我顿时眼睛一亮，如获至宝，迫不及待、如饥似渴地仔细品读起来。

在那个年代里，社会上的封、资、修的作品如大毒草一样正在被清扫中。能阅读的书籍相当匮乏，像这首《钗头凤》，表现的儿女情长、爱意缠绵的词，我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所以读起来马上就觉得别开生面、节奏缓慢、情感真挚，声韵凄婉、有种催人泪下的感觉。

作品深层次地表达出作者的眷恋之情，相思之苦，抒发了作者怨恨愁苦而又难以言喻的凄楚痴情。当然也让我明白了陆游不但是一位“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政治抱负爱国诗人，还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儿女情长的痴情男人。

毕竟当时我看到的仅仅是一首词，也没有注释，所以不甚全部理解，若干年后才知道了陆游与唐婉的感情遭遇。陆游年轻时娶表妹唐婉为妻，婚后两人相处融洽，伉俪情深。后来因陆游之母不喜唐婉，逼迫二人各自另行嫁娶，这一别就是十年。直到一次，陆游与唐婉在沈园不期而遇，看到自己过去的爱妻，而今已属他人，山盟虽在，物是人非，不由感慨万千。

在酒醉之际，挥笔在墙壁上写了首《钗头凤.红酥手》，“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表达了对唐婉的思念之情。

五年后的一天，来到沈园散心的唐婉看到墙壁上的题词。百感交集，柔肠寸断，情意凄绝，泣泪提笔和了首《钗头凤.世情薄》，“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不久，唐婉因愁怅成疾，伴着千年遗恨的叹息，而香消玉殒。从此，沈园、陆游、唐婉就深深地吸引了我，他们悲惨的爱情故事也牢牢地印在了我脑海中。

沈园位于浙江省绍兴市越城区鲁迅中路318号，绍兴鲁迅故里东侧。有“沈氏园”之名，总占地38000平方米，距今已有800余年历史。是省级文物重点保护单位，省级文明旅游示范单位，国家5A级旅游景区，获得5A级景区品牌影响力100强榜单。

当我走进沈园的那一刻时，如同穿过了时光隧道一般。面前小巧精致的沈园，翠竹绿树成荫、古色古香亭台楼阁、小桥湖光山色流水、曲径通幽静寂无声，一幅江南宋代园林风光。园内的幽静与园外的喧哗形成鲜明的对比，也瞬间将我的思绪拉回到宋代封建社会里。

“断云石”就在入口处，断云，意为“断缘”的意思。此石尽管中间断开，但依依不愿分离。断云石仿佛向前来的人们诉说陆游唐婉的爱情悲剧似的，当然另方面也在点明沈园主题。我一路上走的急了点，引起一阵心慌，只得就近坐在石凳上小憩片刻，待喘气平稳些，才站起来向前走去。

行走不长时间，来到了陆游纪念馆。纪念馆由“务观堂”和“安丰堂”两个展厅组成，馆内陈列着陆游诗集、画幅、书法作品、雕像等。特别是陆游的雕像，一手捋胡子，一手握卷书，双目凝视远方，似乎在忧虑着什么？

前边假山旁耸立着一高大的太湖石，上面镌刻着“诗境”，意喻诗圣陆游那出神入化的诗意境界。太湖石后面是长廊，廊檐下挂满了木质的心愿牌，红红的心愿牌表达着信男痴女们对美好爱情愿望和追求。我随意漫步在园内，左看看右瞧瞧，竞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春波桥”上。

据说陆游和唐婉两人分离多年后，再次不期相遇就在这座桥上。唐婉去世多年后，陆游重游这里，睹物思人，写下“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表达对唐婉的深切怀念。没多久就到了“六朝井亭”，“六朝井亭”是一座经过六个朝代的砖井，亭内有古井一口，亭顶中空，可以使井承天露，象征覆水难收的意思。

继续前行，在池塘的南边有一座气势雄浑、古朴典雅、飞檐四起的亭台，上刻“孤鹤轩”。“孤鹤轩”位于沈园的中部，里面有一座唐代亭阁和明代假山鱼池的遗址。四周池水潺潺，翠竹环绕，“孤鹤轩”也称“孤鹤哀鸣”，是陆游以孤鹤自喻。隐喻诗人在人生路上感情受挫、痛失伴侣、壮志难酬、报国无门的孤独苦闷心情。

走出“孤鹤轩”后，在漫步的途中游览了陆游与唐婉青梅竹马时荡舟的葫芦池，以及特别的“宋井亭”。它的特别是古井内有两个井眼组成，民间称为“双眼井”。传说“双眼井”分别代表了陆游与唐婉，中间那道过梁代表陆游之母，虽然他们表面被分开了，但井底的水是汇集在一起的（心心相印），它表达了人们美好的心愿和祝愿。

移步换景，景色宜人，面前地上出现了两块太湖石，喻意陆游与唐婉。太湖石后面是一堵斑驳的半壁墙，墙上镶嵌着左右两块青石板，青石板上刻着两首词。那就是不忍卒读，句句扎心，催人泪下的陆游与唐婉的《钗头凤》。

想象当初两人在花前月下追逐漫步、耳鬓厮磨、吐气如兰、恩爱缠绵的情景。谁料天妒仙侣、晴天霹雳、当那一纸休书抛下，唐婉心里是何等滋味？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被棒打鸳鸯。

唐婉那梨花带雨的容颜，哀怨眷恋的神情，一步三回头的情景，“…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泪别时颤抖的两唇，无不使陆游心如刀割，头疼欲裂，可封建社会的礼教专制令他无力改变。只得任凭泪流千行，泪眼婆娑地看着心爱的人消失在远方。

站在沈园墙壁前，虽然默默无语，但我也能感受到这里透露着浓浓的悲欢离合的气息，我明白从此痛苦、煎熬、愁怅、思念将伴随陆游与唐婉的一生一世。对陆游是“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多少个夜晚，独自承受“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而唐婉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多少个夜晚扶着窗台中宵，又有多少个夜晚，打起怕人询问而咽泪装欢的强颜。

虽然说沈园不是为他们俩人所建，但却是他们俩人演绎的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而流传了千年。而流传千古、脍炙人口的《钗头凤》就是他们俩人的千古绝唱。所以我坚信，现在乃至将来，沈园仍会继续向前来的人们诉说他俩这凄美的爱情故事，同时我也愿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部分图片取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