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绘画，起步于黑白

程遠

<h1 align="left">——程远《素描系列》 </h1> 如果不是文革，本人绝不会踏入绘画领域，尽管父亲是位画家。 因为从五岁起，咱就生活在清华大学的环境中。这是所理工科院校，系的名称净是些“电机”“化工”“自控”“无线电”“水利”“土建”什么的。每逢招生，一条巨大横幅便被悬挂出来：“欢迎你，未来的红色工程师”。 我小学功课不错，1965年考上了著名的清华附中，而且还被选在年级分数排名第一的初651班。班主任宣称：“你们班不用考试，就直接升入高中、清华大学……”致使自己内心充满了喜悦、怀疑与压力。 全家在清华园合影。穿海军服的是本人 不想才学一年，文革爆发，以“学习成绩优劣升级”的程序被打断。同学们都跟没头苍蝇似的，或参与运动，或在底下瞎混。时至1968年末，本人遭受这辈子最为沉重的打击，父亲被迫害致死。紧跟着，上山下乡运动兴起。1969年1月，我伙同清华附中一帮初一的，前往陕北延川县聂家坪村插队（当时自己16岁）。面朝黄土背朝天干到插队的第二年，队里知青对知识的贫瘠感到恐慌。于是在某些人带动下，村内掀起一股自学数理化的风潮。背后所支撑的，还是过去认同的老观念：“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们把这个行为称之为“奋斗”。实际上那年头，“奋斗”并不是个好词。像影射贝多芬的小说《约翰.克利斯朵夫》，虽倍受众同学的推崇，但于社会层面却将之归为“资产阶级个人奋斗”。咱出身，在队里算是最差的之一，前途一片渺茫。面对全村知青“自学数理化”局面，犹如抓住了一根稻草，也参与其中。县里的赵书记后来有个评价：聂家坪知青最爱学习，学习风气很浓。 奋战“数理化”的聂家坪男知青。二排左四为程远 每逢春节，聂家坪知青都会从祖国各地回到北京聚会 <h1>人生大方向的确立</h1> 左起  程远，王如骏。两人初期一起绘画场景 1972年，我返北京，准备由陕北转回。最初，依然保持着村里自学数理化的习气。之所以没多久离经叛道改学艺术，源于好友王如骏。一天，我正与他哥王如骥（同村插友），在清华甲所东边空场上打羽毛球。王如骏踱步过来，说了句：“哎，咱们一块学画吧。”本人，竟答应了！ 孰料这个无意中的偶然决定，使本人摆脱了多年来“无为在歧路”状态，确立了自己的人生大方向。尽管当时，并未意识到这点。 左起王如骏、吴承露先生、程远 那阵，王如骏由于爱画画，已被清华附中有意培养成美术小老师。他把我引荐给其教画者吴承露先生（北京市中学特级教师）。吴先生在铅笔写生、水彩、水粉、写意国画、书法等诸方面，均有造诣。其麾下有个美术组，里面常活动的约有二三十名学生，大家在一起共同写生，相互画像，其乐融融。吴先生教诲，让本人铭记最深的有两条。其一：如果你画出的画摞起来比自己高了，那时，你也就成功了。其二：要求其上，护法为中；要求其中，护法为下；要求其下，一无所获；要求上上，仅得其上。这第二条，日后我当了教师，几乎年年都要给自己的学生们讲述的。 吴先生绘制的美术组女生 清华附中美术组部分男成员。一排左起关道询、程远、王如骏。二排左起卢元、胡洁、杨晓全、朱少宣 请吴先生吃火锅。一排左起杨晓全、吴承露先生、王如骏。二排左起钟铃、卢元、程远、关道询、朱少宣、胡洁 <h1>主攻素描</h1> 本人自1972年学画起，至1977年考入大学以前，所追求的画风极其明确，就是要一心练好写实性素描，掌握黑白组合的规律。除去美术组，为能进步得更快，还特地光顾了一趟发小杨晓斌插队的村（海淀苏家坨），每天画十个“小插”，约二十天。同期，获悉世上有个“契斯恰科夫体系”。由于在文革期间未见过专著，但大概其知道内涵是：“依据光影规律，来塑造形象的体面关系。” 本人早期的人像写生画绝大部分都遗失了。几年前忽然有个美术组的人，用微信发来这两张他所收留的本人作品 勇敢拜师 曾善庆22岁自画像 当时美术组里，盛传有位叫曾善庆的，因美术才华出众，被徐悲鸿收为关门弟子，并进入北平艺专学画（后来的中央美院）。央美毕业后，他被借调至清华建筑系当美术老师，跟本人父亲成了同事，所以我管他叫曾叔叔。曾叔叔的素描功力极其深厚，据画友李持介绍：他将两个荷马石膏像，一正一侧摆列，绘制得既结实有力，还空间虚实有度。 耳闻于此，我便产生了前往拜师的渴望。记得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我徘徊在曾叔叔所居的一区家门前，走过来踱回去，心中非常犹豫。自己父亲去世，出身如此恶劣，现又处于政治严酷时期，人家肯冒险接待我吗？最后一咬牙，过去敲门。门一开，曾叔叔和夫人杨燕萍阿姨见到我后，非常热情。一扫刚才本人惶恐、怕被拒之心态。坐在屋内，洗耳恭听曾叔叔对本人画作的点拨。回家路上，依然反反复复咀嚼着他每一句话……就这次的本人成功“勇敢拜师”行为，让王如骏等画友羡慕了好一阵。 每次我去给曾叔叔看画，他都指出“耳朵”部位画的不好。我想，为什么不说眼、口、鼻重要位置呢？恐怕是强调画面要关注整体效果吧。后来，我就很注意画好耳朵。如下图 本人写生作品 本人写生作品 本人写生作品 本人写生作品 <div>考入中央工艺美院的头年，素描作为基础仍是主要课程。课上画石膏像，课下进行人物写生。</div><div>第二年，依据专业需求则转而学习线描、装饰之类。</div> 石膏像 本人现场写生 1982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北京市装潢研究所。下班之余，大部分时间用来编造受学院影响的装饰画。并时不时去附近同学霍然家中，一起重温以往的素描人物写生。 在同学霍然家绘制的人物 某天，以装饰及综合意向为著称的小老师王怀庆，到霍然家来看我们的作品。随即点评到：“都毕业了，怎么还画光影写实的风格呢？”此话，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之后，我便略改了点风格，如下幅。 <h1>充当美术教师</h1> 1984年，本人调入清华大学建筑系当美术教师，出于课程要求，开始恢复素描运作。内容包括：室内静物、室外植物及建筑写生。 清华建筑系入学的分极高，但学过美术的人极少。此幅，是本人所做的石膏宝瓶示范图 本人课堂示范图 示范图 此示范图题材与上图一样，但本人给同学做了个带有变形意味的 建筑系学生需要刻画植物。这是本人在“水木清华”地界，给同学所做的柏树示范图 <h1>任教期间，我出版了一系列有关教学的书籍。</h1> 以下，便是所摘抄的有关“素描”内容： 素描这个词，是从西方传来的，早期意为草图。16世纪美术学院在西方成立后，素描作为一个专业名词，有三种主要作用：一、造型基础。二、草图。三、独立的绘画语言。 黑与白是素描的生命线，如果你找不到黑白，就等于失去素描的一大半意义。 纸张，以白为底，因此画黑就显得尤其重要，黑画对了，白很自然地留在纸上。在白纸上作画，画什么？抽象地讲，就是画黑，形成黑白对比。 本人所做的“古月堂”示范图 黑与白是明度概念中两个极端的说法。其实专业术语中经常提及的是：黑、白、灰。灰是黑与白的混合产物，它的界限并不清晰，有的偏于亮灰，有的偏于中灰，有的偏于深灰。在画面上，灰的成分是很多的。一般来讲，灰色总是大部分流动，而造成小部分的黑白强烈对比。能找出黑、白、灰的布局秩序，是画家成熟的表现。 每个学生都应当注意的，你必须先要从黑与白的认识出发，从宏观整体上，一下子就发现对象的黑白布局。 而往往的情况是，初学者面对着稍微复杂的对象，除去头脑中飘忽着老师刚讲过的无数专业术语或概念外，眼前呈现的是一堆瓶瓶罐罐的无数细节，和乱七八糟的黑、白、灰混合。强调黑白的意义在于：能使初学者面对如此繁杂、丰富的色调景象，不至于陷入一种茫然、犹豫的境界。你必须从黑与白的认识出发，找到对象的黑白布局。如果找不到黑白，就等于失去了素描的一大半意义。 本人刚到清华时，所做的“北院”示范图。风格为“线、面”结合 你首先要在对象中找到黑。 我说的黑，不是一点黑、局部的黑，而是一块或几块黑团块、黑色调、整体黑白布局，是光的感觉。只有找到黑，才能表现出黑。再说一遍：由于纸是白的，我们只要把黑画对了，白就很自然地留在纸上。在具体刻画中，黑的表现要优先于白，确切地说：白可以先不画。 本人所绘的“老树根” 容易犯的错误。 许多同学一入手，总爱往白或亮灰的地方描绘，将那里的变化画得很多，因为那里的层次看得清楚。当老师提出，其暗面要优先处理时，他们往往振振有词：“我还没画完呢。” 其错误，主要是未能从整体角度出发，未理解在白纸上最重要的是画黑。黑没表达出来，哪有对比？这种从观察到入手的局部表现，大部分的画面都呈现出：黑的不黑，白的过黑的现象。评语为：花、乱、碎、拼贴、堆砌等。 再重复一遍：明度的关键就是黑白。有了黑的秩序，灰就很自然被“镇”住了。由于用的是白纸，对黑的观察与表现要放至首位，只有黑的区域、形状、比例看出来了，表现才会容易起来…… 本人所绘的“照澜园照相馆”示范图 本人绘制的“照澜院1号”范图 栅栏与路     程远绘 临江风景     程远绘 陕北民居      程远绘 <h1>纽约街头画像所得到的启示</h1> 本人在美国办画展时，当地报纸所给予的宣传 1991年，本人被邀前往美国亚利桑那州举办画展。之后，于纽约逗留下来。1991至1994年间，我在纽约街头共画了有几千张头像吧。可惜，最后只留下一张。 仅留下的一张画面 不过，却得到一个启示。 本人曾浏览过《西方美学史》。书中介绍哲学开拓者亚里士多德，其特色，在于“归纳”。由此才得以涉足诸多领域，著书浩瀚。 而“归纳”的词义为：是从众多个别事物中，概括出一般性概念的思维方法。既而，演绎至所需的领域当中。 依本人理解，归纳产生抽象意识，归纳让复杂变为简单，归纳与秩序性共建同盟，归纳将导致融会贯通，归纳是使自己提升段位的必然途径。 既如此，咱在纽约街头画了几千幅头像，不就有了“归纳”的可行性吗！具体来说，就是发现了不管形象如何变化各异，其实全是由黑、白、灰三个大层次的秩序所构成。 这三大秩序，以前教科书或老师讲过，自己也力图执行，但那毕竟归为被动、半理解、半模糊状态。而纽约街头经过几千幅的重复性实践，是自己亲身体会，既而“归纳”得来的啊，实属金不换也！ 本人日前通常的画面尺度 开了窍，在临近退休年龄，本人便挟持此等“归纳认知”，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地展开了大规模的绘画创作。那所画的黑白作品，比起初始阶段，显得磅礴大气多了。 长城门洞      程远绘 西江苗寨      程远绘 屋瓦      程远绘 教堂       程远绘 画面通常的尺度 树之门      程远绘 胡杨      程远绘 玉米     程远绘 村寨      程远绘 <h1>感谢归纳所带来的魅力！</h1> <h1>除以上作品之外，本人还绘制过一些铅笔小构图 </h1> 醉的展望      程远 挤进      程远绘 回忆      程远绘 最后，“龙年”及我的本命年将过，祝大家新春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