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在上海的故事

老海新传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一)大杂院里的趣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上海解放前后的1948年至1950期间,我随父母在上海生活,当时我是八岁到十岁。有一段时间我们和另外几户人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少趣事、囧事,我至今记忆犹新,说给大家听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钻别人家被窝睡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刚到上海的那年冬天,因没地方睡觉,我家和另外两家住在一个大通间里,打的是地铺,中间用大油篷布隔开。屋子中间放了个大木粪桶作尿桶。夜里我起来尿尿,睡得迷迷糊糊,尿完钻到别人家的被窝里睡了。后来人家发现被窝里多了一个人,就叫了起来,开灯一看是我,我也醒了,赶快回自家铺上。因相处时间不长,彼此不是很熟悉,我母亲给人家赔了礼。被人家笑骂一番,“你家不要的话,把我家做儿子也不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穿粉红连衣裙的小姑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后来我家住在我舅舅开办的水泥瓦筒厂的厂房里,是四周围起来的大院子。在上海中山北路交通路附近,附近都是农田。因处在上海解放前夕,已停止生产了,原厂房住了几户人家。记得有一杨姓人家,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她长得很漂亮,夏天穿着粉红色连衣裙,头上扎着两根小辫子,戴着蝴蝶结。她很喜欢同我一起玩耍,我也喜欢她。我曾用废电机紫色漆包线,弯成蝴蝶状发夹戴在她发辫上,她很开心,我也高兴。后来她母亲知道了,就不让她和我玩了,我感到很失落。她家条件比较好,好像就是上海附近的,不久就搬走了,再也没见过她。我这是怎么了,七八十年了,还忘不了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捉迷藏发现了秘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 1, 1);">还是住在那个大院子里,院子中间堆放很多又粗又长的瓦管筒,因战争卖不出去。瓦管筒直径能钻进一个人,住在院子里的孩子常钻进去捉迷藏玩。一次我钻进中间的大管子里,发现里面有很多书和报纸,我就搬出了一部分。后来被一个戴眼镜穿长衫的细高个中年男人知道了,对我父亲说我太淘气,把他东西弄坏了,我父亲赔了不是。不久就见不到他了,当时上海已解放,我父亲说那人是特务。</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  当兵的留下的饭菜真好吃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上海解放期间,一天中午,院子里来了十几个当兵的,非常客气,说借个地方煮饭吃。当时院子里有一个过去工人用的大铁锅,我父母帮着洗刷干净,烧火煮米饭,借用我家小铁锅烧菜。大米和菜及碗筷都是自带的,饭后感谢一声就走了。饭菜还剩不少,因当时我家生活困难,大米饭吃不饱了,那天我们吃了个饱肚子。他们走后,我捡到一个长柄铜调羹,可能是这些当兵的落下的。我母亲当宝贝收藏着,后来拿出来给小孩使用,不久就找不到了,柄子上面有us字母。当时看到当兵的本能的害怕,不敢多说话。我说是解放军是推测的,因他们态度很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二)艰难困苦的船民生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1949年前后,我们一家在上海,住无定所,父母没什么营生好做。这期间有近一年时间是在船上生活的,我的脑海里常闪现出当时的情景,有的清晰有的模糊,童年的船上生活虽有欢乐,但更多的是危难。</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据我父亲说,(我推算是1939年左右,日本人占领上海期间),他曾经在上海弄过船,“弄”船与现在“玩”车子的意思相近,就是自己有船运货挣钱。他有一条自己的木船,在黄浦江和苏州河替人家运零货挣点苦力钱。一次他在黄浦江向客户运送泥土,由于装载较多,船舷接近水面,操纵不便,未及时避让日本人的巡逻艇,遭日本巡逻艇冲撞,船舷破损,水即刻涌进船舱,眼见船就要沉没,船上当时有我父母和我不到三岁姐姐。一家三口命在旦夕,千钧一发之际,离父亲船最近,同向行驶的两条稍大的木船,发现情况危急,即刻从两舷靠上父亲的船,迅速绑上缆绳,紧急将船上泥土向江里挖倒,增加船的浮力,父亲的船才没沉入江底,救了一家人的命。事后知道这两条船都是苏北人在上海苦生活的,真是穷人帮穷人,天下穷人心连心。父亲几十年后还忘不了人家的救命之恩。那条船由于破损严重,无法修复继续使用,后来被拆解卖柴火。父亲又干零工挣钱,这期间他也多次回老家,实际上是上海老家来回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上海解放前,父亲在上海时间较长,因为战争期间交通不便,很久没和家里联系。我母亲就领着我们兄妹三个到上海找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我父亲又买了一条旧木船,是三舱独桅运货船。船体比较大,载货量多,但已接近淘汰勉强能够使用,父亲看价钱不贵就买了。父亲有弄船的经验,水路也熟悉,这样我们又有了自己的船,有了自己的家,一个在水上漂泊流动的家,有了当船民的体验。</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船上生活的艰难和危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们一家五口都在这条船上生活,后舱上面有遮风挡雨的拱棚,就是一家人的窝,前两舱稍大装货。船上生活对我们孩子来说实在是受罪。当时弟弟三岁,防落水出意外,成天用布带子栓在船舱里。我九岁妹妹六岁,孩子天性贪玩好动,在那狭小的空间里处处要小心。我曾两次落水,一次船停在江边,搭跳板上下岸,我在岸上玩后跑步上船,在跳板上脚一滑掉到江里,父亲及时发现后,在船边看到我又蹿出水时,一把拽住我拖上船。另一次是我家的船靠在别人家的船外舷,中间有个小跳板相连,我通过人家的船上岸玩,回到船上时,小跳板松动,我跌落水中,此处江水较深,我当时只听到耳朵呜呜的响,身子在下沉,大口大口地喝水,心想这下命没了。幸亏父亲当时在船上,看到我落水,他立刻将船撑开,两船之间有了空挡,我很快就从空挡处蹿出水面,父亲一把抓住我拉上船。我虽喝了水,由于及时被救,身体没有受什么影响。两次落水都是父亲及时发现救了命,受到父母严厉教育,我也长了记性,以后再也不敢粗心大意了,步步小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妹妹也曾掉到江里一次,这主要还是我的原因。一次我们船停靠在一个大木排边上,因木排上比较宽畅,我带着妹妹到木排上玩,我看到江面上漂来一块木柴,我叫妹妹将木柴捞上来,她蹬在木排边伸手捞木柴,木排被浪一晃,她一下掉到江里,我就在她旁边,吓懵了,很快妹妹头又冒出水面,我立刻把她拉上木排,因衣服穿的多下沉慢,没喝多少水。事后我被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再也不敢带妹妹乱玩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江面上有漂浮物,木柴捞起来放船棚上晒干烧火做饭。船尾有一口小锅腔子闷灶子锅烧饭,一烧就烟雾呛人。木柴多是捡来的或江里捞上来的。我记得江里有时漂着瓶子罐子,父母不让捞,说里面不干净。有一回父亲捞了一洋面口袋面粉,可能是运面粉的船出事了,面粉随流漂走了。整袋面粉落水,表皮湿了,里面还是干的,所以会漂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船上生活太不方便了,只能成天钻到船舱里,只有靠岸才能到陆地上玩玩。吃用水都是江水,那时虽没有现在污染严重,但也不干净,常见水里漂着死猫死狗和粪团子。我是男孩子,白天就站在船舷边向江里尿尿,有一次我站在上风口尿尿,都被风吹到身上,弄湿了裤子,被父母说我是傻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船上生意难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我记得我家的船主要在苏州河(吴淞江)里活动,很少在黄埔江里行船。我记得去过黄埔江东岸的洋泾浜送过货,其他地方没印象。黄浦江江阔浪大,我家木船破旧怕出危险。苏州河比较狭窄弯曲,往上游走不远就是乡下。当时时局不稳定,船上生意也难做,给人家运过柴草粮食,家具等坛坛罐罐。没货运的时候,船停在岸边,等候来人叫船运货,谈好地方和价钱就开船。有时父亲也会到岸上找活干打零工,出苦力,做一天挣一天钱。有一次我家船停在新闸桥那里好多天没生意,父亲到码头上扛麻包挣钱,我上岸到蔬菜批发仓库去捡没人要的残破蔬菜,我连续多天去捡拾,有小洋山芋(土豆)、小洋葱和大白菜帮子。一天路上有很多当兵的,不让我原路回家,我迷了路,跑到大世界那里,摸不回家了,我求踏三轮车师傅将我送回船上,母亲给人家一碗米做车费。有时船停在郊外农村河汊里,我跟着母亲上岸挖野菜捡柴火。</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实在没货运了,就自想办法。我记得从乡下挖装一船泥土到市区卖,船被压的沉沉的,具体买卖过程我记不得了。最脏的就是装粪便买卖,当时叫黄粪。从市区河边出粪口买来黄粪,装到船舱里,运到郊区农村卖给农民作肥料。这生意虽然脏,但也有竞争,出粪口由粪霸把持,给谁运,多少价钱由粪霸说了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船民的苦与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苏州河里船民很多,多是生活没着落的穷人,拖家带口在船上生活。船上生活不但有风险,苦与累是不用说的。为了生存,有时全家人一起出力。父亲撑篙子,天冷沾水两手冻得红红的,母亲摇橹使出浑身力气。郊区河道岸边有纤道,我母亲就上岸拉纤,我虽然年龄小力气不大,也高一脚低一脚的跟着母亲,套上小纤板拉纤,父亲在船上掌舵撑篙子。如河面较宽路程远,风向合适,就扯帆航行,这时是最省力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记得有段时间生意较好,父母很忙,曾收留了一个青年人帮忙弄船。是个崇明人,不到二十岁,在上海没找到事做,我父亲就让他上船,除了供他吃饭,还给点工钱。他人很好,闲下来没事,我很高兴同他玩。名字忘记了,只知道当时叫他“小崇明”,大概三四个月后被他家人找回去了。我至今仍记得他的模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这条船买来时就破旧,船舱的缝隙渗水,越堵缝隙越大,经常向外刮水。没钱修理,也没有修理价值,前后不到一年就拖上岸拆船板,走上卖柴火的下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船上生活虽然时间不长,但对我来说,是我童年难忘的记忆。文中说的事都是我亲身经历,由于时间太长了,可能不够准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三)朝不保夕的生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童年在上海,正值上海解放前后,上海本地市民的生活不安定,在上海谋生的外地人日子过得就更艰难。我父亲已无固定的工作,只好东一天西一天打零工挣钱维持一家五口的生计,我至今难以忘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父亲在酱油作坊帮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离我家不远有一个酿造酱油的作坊,经人介绍我父亲到那里做零工,杂七杂八什么活都干,记得我父亲主要是向客户运送酱油,做一天拿一天工钱。酱油是罐装在陶瓷坛子里,坛子有大有小,大的有五十到一百斤重。远路我父亲用黄鱼车运送,近路的就肩扛,当时父亲正值壮年,力气很大。大多是送到零售杂货店,杂货店再零卖给顾客。做了两三个月酱油作坊倒闭了,我父亲说,这家作坊的酱油是假的,是用糖色和鲜味兑水制成的,后来客户就不要他家酱油了。看来制假售假历来就有,假酱油前几年新闻上曾报道过,手法更多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母亲挖野菜弥补粮食的不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因无钱买粮食,常处于无米下锅的状态。我母亲想尽办法安排好一日三餐,不让三个孩子挨饿。当时我们住的地方是郊区,大多是农田,我母亲经常出去挖野菜,记得野菜种类很多,母亲知道那些能吃,那些野菜好吃,我也经常同母亲一道去挖野菜。春夏野菜比较多,挖回来吃不完,母亲用开水汆一下,晒成菜干子便于保存,以后食用就方便了。记得有一种叫灰灰菜的,晒干子烧汤吃,汤白白的,口感也不错。有一件事我一直记得,挖野菜要有一个好的工具,我很想有一个好使唤的小锹子(握在手里的带柄的小铲子),我偷拿了两根父亲另有他用的粗长铁钉子,找铁匠用一根打制成小锹子,另一根作铁匠加工费。小锹打好后,我不敢公开拿出使用。一次跟母亲出去挖野菜,我故意走在后面,将小锹子扔在小路边,对母亲谎称拾到一把小锹子,母亲信以为真。我骗了母亲挺得意的,不久父亲发现少了铁钉子,被父亲好一顿打。父亲生气主要是铁匠用一根铁钉作加工费心太黑。父母教育我,小孩撒谎不好,从小看大。从此我再也没对父母撒过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我贩卖葵瓜子挣零花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大概是1949年秋天,我九岁。父亲看人家小孩卖葵瓜子能挣钱,也想让我学卖,挣点钱补贴家用。他批发了几斤熟葵瓜子,用一个筛粮食的筛子,系上细绳子,挂在脖子上,筛子端在胸前。筛子上铺上纸头,将用报纸预先包好的葵瓜子放在上面,包瓜子有点讲究,是三角菱形的,根据价钱,有大有小,记得有两分钱和五分钱一包的。另外还放置一些散装的,人家买了一包后,会再抓一点给人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葵瓜子是零食,一般在澡堂和剧院门口叫卖。我就在家附近的澡堂门口卖的,前后卖了不到半个月,因我不好意思高声叫卖,散装的很快被人家抓完了,一算账亏本了。父母知道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再也不买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母亲生了小妹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1950年2月,母亲又生了小妹妹,我们就是兄妹四人,我是老大。上海虽已解放,生活也日渐安定,但我父亲仍没有事情可做,生活本就贫困,又添了人口,日子就更难过了,邻居和亲戚看了都摇头叹气的说:“又生了孩子,怎养得活哦?”。有人劝父母将小妹妹送人,父母那能舍得,父母说,穷人有穷人的活法,你们不用担心。我父亲体格健壮,从16岁开始就经常去上海谋生,干过很多行当,但都是出苦力,没挣下多少钱。我母亲也时常到上海与父亲团聚,他们虽能吃苦肯卖力,但没文化没知识和挣钱的门路,也只是混个温饱而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家乡解放后,土改分了田地,祖母托人带信给父母,让我们一家回家。父母于1950年人4月领着一家人回到了家乡滨海。从此勤劳持家,过上了安稳的日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2, 126, 251);">图片来自网络</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