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墨书斋】老同学燕玺散文佳作《白菜疙瘩的生命》

书魁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散文《白菜疙瘩的生命》</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燕玺</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白菜疙瘩的生命》</p><p class="ql-block"> 人都说兽有兽语,花有花言,今年的春雨还没来,院里的碧桃在不知不觉中吐出了紫红色的如同黄豆大小的花苞,花苞一个紧挨着一个,居然把整树的枝条打扮得如同一条条红宝石般的串链。像是在碧桃的催动下,垂柳也冒出了茸茸的嫩芽,莺喙般的嫩芽随着柳丝轻轻的晃动着,仿佛一起哼唱着春天的摇篮曲。就连家里存储的干葱也听到召唤似地钻出了一支支嫩绿的羊角,在房屋的旮旯里都可以嗅到春天的信息了。</p><p class="ql-block"> 我有个毛病,就是晚上要囫囵吞枣的看上几页书,坐在书架旁,随便的翻翻,并没有什么要增添学问的妄想,仿佛只有这样睡的才能踏实。一日,刚刚坐下,正打开以前作为教材的《精读文萃》中的&lt;野草&gt;,突然从厨房里传出来“啪”的一声,因夜深人静,声音显得清脆而有力。我疑惑大概又是那讨厌的胶贴挂钩失效了,连同挂的勺铲又一起掉了下来。</p><p class="ql-block"> 我走进厨房一看,挂钩完好,勺铲依旧排着队,的确有些冤枉胶贴挂钩了。再找来找去的看,原来屋角的一棵白菜裂开了大口子,裂口从根部直灌到菜梆与叶的交界处,层层的菜梆像同时张开的嘴,显露出了最里面的菜心。</p><p class="ql-block"> 我把一层层的白菜帮剥开,原来里面已经长满了菜娃娃,菜心也已经变成硬梃,在梃上不再是叶,而是一簇花蕾,加上下面仅存的薄薄的白菜根儿,通体牙白,就如同一座象牙雕刻的作品。</p> <p class="ql-block">  大凡五六十岁的人都记得,在他们小的时候,大白菜是人们冬季的看家菜。每到秋末冬初,街上就堆起了如山的大白菜,各家各户都会买上百十来斤储存起来,住在胡同里的我们家也同街坊邻居一样,这个时候的妈妈总是一遍一遍的把几十棵大白菜搬回家,再一棵一棵的把菜整理好,把它们码放在窗台上,台阶上晾晒几天,见到外面的包叶已经有些打蔫了,才把这些大白菜放到窗沿下码成堆。从这个时候开始,妈妈每天都会习惯地看看这堆菜,天气暖一点儿,通通风,天冷上冻了,盖上几片破麻袋,就像照顾着一帮不言不语的小生灵。就是这堆大白菜一直要吃到来年的春天,能不精心的护理吗!</p><p class="ql-block"> 妈妈为了保证我们每天都能吃上菜,在这些白菜上可是动足了脑筋,包在外面的白菜帮可以剁成馅蒸成菜团子,而中间的白菜帮,或横切成丝暴腌,或竖切成丝醋溜;还可以片成瓦楞片慢火干煸,或是用醋烹,或是加上胡萝卜、青豆嘴凉拌,又好看又好吃;白菜心做成汤,一勺青盐,几滴香油,翡翠般的菜心就着金黄的窝头就是一顿晚饭。</p><p class="ql-block"> 那些不能下锅的白菜疙瘩,妈妈也舍不得扔掉,过一段时间她就会用白菜疙瘩再加上几个大枣,一同熬成汤,让我们喝,据说可以预防伤风感冒。妈妈一边熬汤一边还会念叨着:“七个白菜疙瘩八个大枣”,像是在传递着养身的口诀。本来白菜疙瘩就有淡淡的甜,再加上红枣那浓浓的香气,在冰封的日子里热乎乎的喝下去,那温暖那香甜至今都值得回味。</p><p class="ql-block"> 妈妈不仅能用白菜疙瘩做汤,她还能让白菜疙瘩的生命复活。她先把一个红色的便萝卜切去根部,挖去萝卜心,这时的萝卜就变成了一个碗,然后把白菜疙瘩修修放在挖空的萝卜里,浇上水,用线绳把它们吊在空中。早上,冬日的阳光透过小窗照在这个奇妙的组合上,谁知道它们会有那些奇迹出现呢?</p><p class="ql-block"> 过不了多少天,萝卜冒出了嫩黄色的芽,白菜疙瘩上钻出了嫩绿的小叶,再过些日子,萝卜的叶梃就会顺着萝卜的圆弧边缘转而向上,白菜疙瘩的叶梃却一直向上,渐渐的它们相互穿插起来,使得本不搭接的叶梃就像一对亲兄弟。白菜开花了,萝卜也开花了,一个白中带紫,一个金黄灿灿,我惊喜地观察着这两个精灵,常常围着它们的四周转折圈,红的、绿的、黄的、紫的相互映衬成了一个小巧秀珍的花丛,本来该被人丢弃的东西竟然在妈妈的手里成了一件鲜活的艺术品,它给我带来了生命应该灿烂的启蒙,也给我家冬天的小屋带来了无限生机。</p> <p class="ql-block">  至今的人们到冬天时几乎已经不再存储大白菜了,一是没有了住平房的条件,二是反季节的蔬菜琳琅满目,谁还费那事呢。可是我还不忘学着妈妈的样子,把刚刚剥开的白菜疙瘩用水栽起来。</p><p class="ql-block"> 找了一个不用的笔洗,灌上水,把那如同象牙雕刻的白菜心放了进去,不过现在已经是春天了,院里即将是花红柳绿的世界了,这个小小的白菜疙瘩还会有灿烂的希望吗?</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原来孕育的花蕾已经渐渐地干枯了,然而根部却滋出短短的根须,不知不觉中已经布满了笔洗的底。同时在其他的几个部位却同时的冒出了嫩绿的新芽,在几片卷曲的新叶中,新芽迅长梃出粉绿色的花茎,花茎不足寸,每个都带着一簇簇粉绿饱满的花苞。</p><p class="ql-block"> 窗外的阳光斜射了进来,尽管外面已经是桃花红灿灿,玉兰白似雪,海棠飞红雨,柳浪抚暖风的时候,白菜疙瘩并没有自惭形秽,在人们的不经意间,它已经悄悄的在绿叶的陪伴下依然向上冲出了五条绿梗,均匀的向四周伸展着,每条绿梗上又都间断的滋出了细细的花柄,每条细小的花柄上都托举着粉绿的花苞。一日又一日,花苞渐渐的膨大纷纷的绽开了,展现出金黄色的花瓣,花瓣共有四片,均匀的如同指南针标示着四方,不过并不一定都在东南西北的四个方位上。虽然每朵花仅有衬衣的纽扣大,但绝不敷衍,花瓣里居然兜裹着黄蕊,五六个雄蕊虽然小巧,但蕊头蕊丝的样子却同牡丹的类似,蕊药显得特别的丰满,倘若如有蜂来,一定也会恋着飞来飞去的。金色的花瓣金色的蕊,一朵挨着一朵相互层叠在一起,俯看如同一个个金黄的小绣球,把外面的春天又延续到小屋窗前了。</p> <p class="ql-block">  其实北京的春天显得十分的短暂,往往一见到花开,就会迅速的让你感觉到盛夏已经来临了。加上近些年干旱多,春雨更加的贵如油了。特别是北方不同江南,没有那么多的“小桥流水人家”的浪漫,尽管都是处在无可奈何花落去的节令,北方也难享受到 “春色三分”中的“一分流水”。可以说北方春色的余辉大都零落在匆匆的脚下黄尘了,有幸的是我窗前的白菜疙瘩孕育出的的花瓣却都散落在笔洗的水面上。虽然达不到落英缤纷的程度,但依然如同一个个金色的小船,荡漾在有限的水面上逍遥了多日,并且在落英之后花托上还留下了一个个半寸来长的小荚,估计那里面就蕴含着新生的期盼了。</p><p class="ql-block"> 我听说过无土栽培,但不知道那种栽培的妙诀,对白菜疙瘩来说借机维持的只是一瓢清水,当然它不会如同大田里的生命可以延续。但就此条件,一个无人理睬的白菜疙瘩不是依然像在大田里一样迸发着叶,滋挺着梗,怒发着花,展放着蕊,最后也挺出荚,不过就是有些袖珍罢了。</p><p class="ql-block"> 那篇题为《野草》的散文我已读过多遍,但 这次粗读时,文章中的 “只要生命存在,这 种力就 要显现。” 这 句话 却 久久的没让我把它合上。 </p><p class="ql-block"> 燕玺写于2010年4月</p> 注: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