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复年年

常青

妹妹一早起来就在微信群里感谢给她送上祝福的一干人等。怎么？妹妹的生日又到了？去年腊月唱给妹妹的生日快乐歌，余韵好像还在耳边回响，妹妹这就又过上生日了？

“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简短的句子，却那么形象地让人觉出时间的流逝和局促。这一天天、一年年的，风一样快。

小的时候，盼着过年，过年了可以不用学习，有好东西吃也有新衣服穿，还可以有压岁钱。虽然那钱由自己支配的极少，甚至没有，可哪怕只是在手里握上一上午，那也是极美的。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盘子，也会在家长笑意盈盈的眼光里释怀，碎碎平安哈！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总也盼不到过年。盼着盼着，年来了。从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孩子们就迫不及待地把那套不知道在身上比量了多少遍的新衣服，放在枕头边，闻着新衣服特有的味道入眠，连梦里都是笑着的。过年了，早起不需要催促，新衣服和鞭炮的诱惑力足够大。穿着新衣服放鞭炮，那鞭炮也格外响，伙伴们在一起玩儿，笑声和鞭炮声一起，在新岁的天空中荡漾——那时的我们，少年不识愁滋味，玩儿的是没心没肺的开心。

在外地念书的时候，也盼着过年，过年了可以回家和父母亲人团聚，可以吃到妈妈做的饭，那时候才知道，能听到妈妈的唠叨是何等幸福的事儿啊！我说妈妈我想家了。妈妈就笑：咱这个小破家有什么好想的？因为家里有妈妈啊，有妈妈的味道，有家的温暖——那时的我们，过年就是亲情的大团圆。对父母来说，家有儿女初长成的喜悦和满足，足可以冲淡那些因暂短离别带来的思念和寂寞。

成家后，还是盼着过年，看着满地疯跑的儿子，再看看身强体健的父母，不知道疲倦，也没有负累。所有的，都是按部就班、踏实地走着。一家人一起动手，丰盛的菜摆满一桌子，欢歌笑语在辞旧岁的爆竹声中，灿烂绽放，真的是“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生活的美好，尽在身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那时的我们，沉浸在生活最富有的阶段，对未来有着无穷的展望。过年，是另一个新的开始。

一年又一年，时间的轮子就像是安装上了巨大的引擎，风驰电掣地飞奔着，容不得我细细品味发生在身边的点滴，转眼已至中年。

结婚十几年来，我们一直都是在年关将至的时候，奔波在去往婆家的公路上，无论风雪有多大，都挡不住我们回家的路。再后来，请公公婆婆到我市里的新家过年，成了我们过年的新方式。趁着父母腿脚还硬朗，请两位老人来我们的新家过年，欣赏一下市里张灯结彩的喜庆景象，感受一下市里浓浓的年味儿。这时候的我们，过年就是——一家人一个也不少、老老少少平平安安地聚在一起，享受那些难得的温馨时光。

时光无情。寡居的婆婆眷恋着自己的老屋，不肯跟我们同住。除去平常来去匆匆的看望，我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能跟她在一起呆上几天。老早的把家里的鸡鸭粮食安顿好，婆婆就被我们接到市里。高楼林立的新环境、周围陌生的面孔、穿梭往来的汽车、家里的新式家电等都让年迈的婆婆局促、不知所措。你陪我长大，我陪你变老——平常日子也好，过年也好，陪伴和守护，才是最简单最美好的相处方式。

今年，我又多了一个新身份——婆婆。当我站到了当年婆婆的位置上，我才体会到婆婆的心情，也理解了婆婆。那个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小屋哦，藏着多少回忆就有多少眷恋。一物一件里，都是生活的细碎，一草一木里都有自己的影子，有生活的轨迹。在独立的空间，把那些酸甜苦辣的过往打包收藏，安享自己的人生晚景，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父母与子女一场，不过是渐行渐远的修行”。相互惦记着，关怀着，珍重着，足以。

年复年年，每一家的屋檐下都演绎着不一样的故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彩。孩子在成长、我们在老去。人间所有美好的感情，如一杯杯纯酿，都在这一天比一天浓的年味儿里，愈来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