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联、作画与写字琐忆(纪实散文)

孤兰幽香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杨定坤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图/网络🙏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美篇号/102023885</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又要过年了,到了张罗贴对联的事了,记忆的闸门被悄然打开,该说点什么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时候,外婆与我住在仪征新集天安乡杨庄,那时在春节前,庄上人无论穷富都贴对联以图吉庆。庄上只有杨姓是地主,杨家后代都读书,有些姣姣者还能自书对联。我祖父是私塾先生,我父亲13岁时他就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父亲只随父读了几年私塾后,就到徐集永诚布庄学生意去了。约四四年左右,我父母到新集开南货店,春节前都要赶到乡下贴春联,写的什么,我已记不清,大门联大概都是“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福气多。”之类,横批清一式的“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我家西厢房一帧画万年青的玻璃匾联“南极星垣修甲子,东方仙籍箓春秋。”则使我终老难忘。此外间壁堂祖父杨承绪家自写的门联“物华天宝日,人杰地灵时。”也些许有点印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杨承绪一家四口均于60、61年那场大自然灾害中前后不到两个月冻饿而亡,听我母亲讲,大奶奶死时,我家还捐了一棵通天柳(枫杨树)给她做寿材而得以草草入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启蒙后我到新集街上读小学,那时南货店里卖春联、中堂等都是要请人书写的。父亲的毛笔字不中看,就请我表姐夫翁基昌来写,他也摆布摊子忙活,所以要事先约个时间等他有空才会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写对联的前一天晚上,父亲预先要将对联纸裁好,我与我姐负责研墨,那是个苦差事,黑墨在大瓦砚台来回磨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往往磨不了几下就偷偷地去睡觉了。那时市面上也有墨汁卖,可翁基昌执拗不用,他说那颜色不亮,滞笔,我们只好顺从他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下早市后,翁来了,一张八仙桌,一摞对纸,一大瓷盆徽墨墨汁,他就写开了。翁时年30多岁,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是新集街上有名的青年才俊,只见他饱蘸浓墨全神贯注地在红纸上运笔挥洒,一式行楷,字字珠玑,依次入目。使围观者啧啧称奇。写中堂时更是出神入化,一支斗笔悬腕书写,“天地君亲师之位”七个楷书大字就需中途掭墨一次便沉稳地跃然于那种有卷轴的洒金纸上,只见他左右端详一番就得意地微笑着吩咐我们家两个人捧着中堂放在另一张桌子上晾干。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在57年那场运动中被打成右派,后发配到青海某农场劳改,竟一去不归,留下家中寡妻及两儿两女艰难度日。后来他们一家也都沐浴在盛世的阳光里过上了好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读初中的学校是扬州市一中,学校就在东关街南侧琼花观内,57年我读初二,那时一周有一堂美术课,那是我最喜欢的学科之一,教美术的是史鉴老师,一位40多岁戴眼镜的中年学者,他也善书法,我当时也学他的板书学写字,我认为他很有学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史鉴老师出身于扬州书香世家,善画工书,是史可法的后代,我上初中时到广陵路口一家由孙龙父开设的“广陵棋社”里看人家下象棋,他的一幅“柳蝉图”挂在那里标价出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一年学校正搞整风反右运动,提倡“大鸣、大放、大字报”,向党提意见。市一中食堂饭厅上扯上铁丝,上边挂上用废报纸写成的大字报。都是老师及学校工作人员写的,那时初中生是不参加运动的。史鉴老师一张大字报因图文并茂而引起一时哄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在旧报纸上用墨笔三两笔勾画出三、四个老鼠在放倒的油瓶周围舔食,且题了一首打油诗,诗曰:“厨房里老鼠跑马,猫子来了就打,吃猫肉,剥猫皮,每张七角。”他的本意是向炊事员提意见,不要打杀猫子,要打老鼠。”由于诗画风趣,我也记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59年我离开市一中到扬州医专读中医,直到八十年代中期,我遇到初中同学时,他们告诉我史鉴老师就因为这幅画和出生问题,58年被评为右派分子而郁郁而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公元1964年初,我离开学校走向社会与生活打拼,仍时不时与诗、书、画结缘,总是告诫自己切不可越雷池半步,现实佐证这样做是对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所在的医院与当地工商银行结邻,一个叫黄效白的银行旧职员,于66年因墨书标语而惹祸。黄也善书法,毛笔字为人称道,一次他写“毛泽东思想万万岁”这条标语时多写了一个“想”字而被人上纲揪斗,我当时看到他双手用墨汁涂黑,站在银行门口木杌子上示众,老先生50多岁了,举着黑手晒着烈日,满头大汗,一会儿功夫就晕倒了,我奉命去给他治疗,造反派对我说:“活该,谁要他当黑手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改革开放后,我回老家看望堂叔杨立朝,我问他过年写不写对联了,他说不写了,有印好的现成的买,干嘛多事?他又说这辈子他吃了不少写对联的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种年代,有乡邻造屋请他写吉联,他用的是老词“竖玉柱欣逢黄道日,架金樑洽遇紫微星”而遭到批斗,说“老地主贼心不死,还想复辟……”,再后来他积习难改,又有人请他写吉联,他按主人意写上革命口号词贴在柱子上,而正樑上那横幅“毛主席万岁”红纸贴偏里了,正面只看到半边字,这一下可惹了大祸,挂牌批斗游乡折腾了个把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代翻篇了,灯笼照挂,春联照贴,曾经的禁忌也不存在了,我活过82岁了,还想活,留一双慧眼再看看这花花世界吧。</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