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解读】战国末年,诸侯纷争不断,秦国崭露头角,出身卫国濮阳的富商吕不韦,凭借敏锐的政治嗅觉和非凡胆略,仅凭一次异国的偶遇、赌注一个落魄的王子,开始了政治投机的生涯。在重农抑商的时代背景下,在长期在卫国阳翟经商致富的吕不韦,虽然并没什么政治权力,但也明白基本的商业逻辑,只有利用较低的成本获得更多的物品和劳务,才能获得更高的经济地位和政治地位,进而往来各地,低价买进、高价卖出,富甲一方、家财千金。更让世人称奇的是,吕不韦因发现了“奇货可居”的理论,不惜花费巨资,更是费尽心机,辅佐前途渺茫、倍受冷落的秦庄襄王意外继位。随后,伴随着所发现、所投资、所运营的秦庄襄王梦想成真,自己也获得了投李报桃、委以重任的丰厚回报,走上了光彩夺目的舞台,开创了富商从政的先河,不仅得以长期掌控秦国大权,而且实现物资财富的迅速积累,还组织门客编写了代表作《吕氏春秋》,甚至改变了战国历史的发展走向,铺垫了秦统六国的千古伟业,也被赞誉为“千古奇人”。</p><p class="ql-block">春秋战国时期,质子制度早已成为诸侯国间建立互信、巩固联盟的重要手段,也被广泛运用于诸侯国间的政治交往中。所谓质子,就是诸侯国间互相派遣的贵族子弟,作为担保长期生活在对方国家,以显示诚信友好的态度。战国末年,受益于商鞅变法的秦国,崛起于胡服骑射的赵国,都实现了综合国力的迅速增强,相继走上了称雄争霸的舞台。正是这种称雄争霸的国力较量,尤其执意“远交近攻”的秦国必须直面东进强敌、近攻对手的赵国,也使秦国必须谨慎行事,导致两国关系始终复杂多变,时而结盟,时而战争。早在子楚前往赵国做人质前,秦赵两国就爆发了多次战争,长平之战更是震惊天下,秦国坑杀了四十万赵国降卒,然而并没让秦国彻底征服赵国,反倒激起赵国的强烈反感和复仇。</p><p class="ql-block">这时候,作为秦国“远交近攻”外交策略的延伸,也作为缓和两国关系、降低战争风险的尝试,决定派遣子楚作为质子前往赵国,就可以有效稳住赵国,避免在秦国攻打其他国家的时候遭到出兵干涉,从而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战略空间。何况,在子楚前往赵国做人质期间,相对弱势的韩国直接把秦国垂涎欲滴的上党地区送给了赵国,意在挑拨秦赵关系。秦国面对韩国“祸水东引”的举动,为了避免与赵国的直接冲突,出现两线作战的危险局面,必须需要稳住赵国,避免其出兵帮助韩国,所以派遣子楚前往赵国做人质,也就成为秦国应对复杂局势的明智选择。其实,子楚作为秦昭襄王庶出的孙子,在秦国宫廷并没多少地位和影响力,即便被派往赵国充当人质,也没引起秦国王室的太多关注,加之秦国多次攻打赵国,使其在赵国生活更加窘迫,其物资和经费保障并不充足,就连最基本的车马使用、生活供给都难以保障,处境艰难,生活窘困,也让其郁郁寡欢。</p><p class="ql-block">公元前265年,早已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吕不韦,也从偏远的卫国阳翟来到繁华的赵国邯郸,终究禁不住眼花缭乱,经常流连于歌楼舞榭、花天酒地,但也从未忘记商人谋财的本能,更随时留意任何发财的机会。有一天,混迹邯郸街头的吕不韦突然发现了重大商机,那就是被其认定“奇货而居”的赢异人,一旦能继承父亲的太子之位,就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天量收益。回家后,吕不韦与其父亲进行了一段关于投资的对话。吕不韦问父亲说:“耕田的利润能有多少倍?”父亲回答说:“顶多十倍。”吕不韦接着问:“经营珠宝美玉的利润能有多少倍?”父亲回答说:“顶多百倍。”闻听,吕不韦抛出更深远的问题,说:“如果能迎立国君,利润能有多少倍?”父亲惊异地打量着吕不韦,说:“获得的利益必定是无法计算的!”吕不韦缓缓地说:“现在,即便是辛苦地耕田劳作,也无法获得温暖的衣服、多余的粮食;如果能够确定诸侯的国君,恩泽就可以传承给后代。我愿意前往事奉他。”显然,颇多商业头脑、远见卓识的吕不韦,把深陷困境的赢异人视为可以囤积的“奇货”,虽然现在的处境“点背”,但也极具长期投资的潜在价值,只要运作恰当,时机成熟就能卖出大价钱,继而决定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做好这笔史无前例的大买卖。</p><p class="ql-block">吕不韦之所以能做出“奇货而居”的判断,一是关注政治大势与经济形势,能研判天下大势,唯独落魄的秦王孙是“奇货”,而绝非其他六国的子孙,因为唯独秦国具有一统六国的实力与趋势。二是熟悉秦国统治阶层内部的权力更替,不管是嫡庶之分,还是供求需要,都需要开展前期的大量调查研究,继而全面掌握了异人的身世背景、家庭关系和尴尬处境,也就推定具备政治投资与经济投机的价值。三是安国君纵然拥有众多子嗣,但其最喜欢的华阳夫人未能生育子嗣,如果能把异人绑到华阳夫人的大船上,成功的概率势必非常大。四是安国君的其他儿子悉数生活在秦国,宗室大臣自然会选择或熟悉或关联的支持者,即便吕不韦付出不菲的代价,其能量也远不及那些宗室大臣,就算他们支持的公子能如愿当选,首功也绝不会是远离权力核心的吕不韦,意味着政治话语权最小、投资收益权最小。五是深陷困境是投资的最好机会,也无须高昂的投资成本。人弃我取、人贵我贱,是很多成功者的经营之道,如果吕不韦选择趋炎附势、结交权贵,即便送去再多的财宝,也未必就能获得那些权贵的赏识和青睐。相反,在赵国充当人质的赢异人,这时候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任何支持都无疑于雪中送炭,未来首功一定属于吕不韦。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的含金量,很多时候可谓天壤之别。</p><p class="ql-block">拿定“奇货可居”主意的吕不韦,立即主动前去拜访异人,开门见山说:“我可以让您广大门庭。”精神萎靡的异人,打量着并不相识的吕不韦,轻蔑地说:“你还是先让自己广大了门庭,再来帮助我过上体面生活吧!”面对质疑,吕不韦不紧不慢地说:“只要您广大了门庭,我自然也就广大了门庭!”这时候,异人也明白了吕不韦所指的内涵,如果能借助富商吕不韦的运作,摆脱困境,一步登天,又何乐而不为呢?擅长算计的吕不韦,趁机帮助异人全面分析了政治形势,异人的长兄子傒深受太子器重,其母亲也经常在安国君耳边吹温柔风,未来继位的机率非常大。而你在赵国充当人质,注定无法与安国君培养感情,关键是你的母亲也不受宠爱,迟早都会被边缘化,甚至可能沦为弃子。异人也不是傻子,秦赵两国一旦爆发战争,自己作为秦国公子的处境只能更惨,巴不得早点离开赵国。这时候,吕不韦对于异人而言,犹如溺水者发现游泳圈一样,必须立即抓住唯一上岸的机会,否则势必自身难保。</p><p class="ql-block">面对吕不韦描绘的宏伟蓝图,异人唯一能做或可做的,就是按照吕不韦的指点稳步推进,甚至许诺吕不韦可以共享秦国。首先,吕不韦拿出“五百金”的家财,资助异人改善生活、广结宾客,提高其声望,培养成智囊。战国时期,非常流行养“士”风气,这些“士”平时给主子出主意、造声势,关键时候替主子处理摆不上桌面的私活,一旦主子赢得了权力、享有了地位,也就成为主子分享权力、驾驭地位的马前卒。在“五百金”的作用下,异人的影响力、知名度迅速提高,很快就成为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但是,仅靠这些宾客的支持作用是有限的,安国君的强力支持和重新欣赏才是至关重要的,吕不韦即便积攒了千金家财,商人的政治身份依然低贱,直接说服安国君既不够格、也不实际,进而把目光放在华阳夫人的身上。所以,又拿出积攒的“五百金”家财,购买了大量的稀奇宝物,前往咸阳游说华阳夫人的姐姐,间接贿赂深受宠幸的华阳夫人,广造异人贤明的社会舆论,游说华阳夫人帮助赢异人争取继承人。吕不韦“家累千金”,千金是其全部财产,如此孤注一掷,“破家为子楚”的豪赌,也说明了他的自信与胆识。</p><p class="ql-block">那么,没有生育子嗣的华阳夫人为什么会同意过继庶出王子呢?就算过继,又为什么一定首选异人?这,也是吕不韦必须面对、而又亟需解决的问题。首先虽贵无子的残酷现实。华阳夫人作为安国君的正妻,虽有名分,但无子嗣,一旦安国君登基甚至驾崩后,自己的日子、权势注定会一落千丈。其次时间紧迫。这时候的秦昭襄王早已是垂暮老人,安国君一旦登基,册立太子就会立即提上议程。华阳夫人作为枕边人,不可能不知道安国君的身体情况,甚至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可能没有多少年的生命。吕不韦包装和资助异人是烧冷灶奇货可居,华阳夫人又何尝不是呢?毕竟,原本没有资格的异人,经过华阳夫人的操作,不但可以轻松迈过资格的门槛,甚至还能意外继承王位,势必会对其感恩戴德,自己和家族的既得权势也能获得保存和延续。所以,华阳夫人不但不会拒绝吕不韦的游说,还会大概率排除他人、选择异人。</p><p class="ql-block">政治斗争是非常残酷的,谁能保证自己没有仇家?一旦自己失势,谁又能保证没人“痛打落水狗”?其实,谁都不能保证,而且试错成本的很大,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按照嫡长子继承制的规则,华阳夫人作为安国君的正妻,一旦没有生育子嗣,庶出的长子就要被册立为太子;如果生育或过继了子嗣,作为嫡子就享有册立太子的优先权。没有生育子嗣的华阳夫人,同样渴望保住权势,唯一的办法就是过继子嗣、延续权力,但是操作并不顺利,关键是拿捏不准过继的最佳人选。其一,那些与朝堂权贵存在这样那样关联的子嗣,注定是没法过继的。其二,年龄太大或思维定型的,即便走了过继的程序,注定难以培养出真感情。其三,如果年龄太小,册立太子的时候就缺乏竞争优势。其四,如果强行过继,不但吃相难看,而且性质恶劣。也就是说,华阳夫人的理想过继人选,必须是生母家族没有权势、年纪合适,而且与自己建立了良好关系,还要具有一定的社会声誉和君王潜质,尤其是自身也愿意成为华阳夫人的继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