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退伍后被安排在市技术监督局给庞局长开车。上班前，老爸郑重其事地对我说：“你的工作是我费了很大的劲安排的，你一定要珍惜。”一再交代：给局长开车安全第一，要想局长所想,急局长所急,忧局长所忧,乐局长所乐。局长想不到的你要想到,局长想到的你要早早做到。还有，局长的爱好就是你的爱好,局长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局长的爸妈就是你的爷爷奶奶,局长的孩子就是你的兄弟姊妹!局长不会亏待你的！</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老爸的话很重要，一一牢记在心。</p><p class="ql-block"> 庞局长一家三口，除老伴外，还有上初中的孙子孔浩，据说姓他奶奶的姓，为什么，咱不打听。因为庞局长家离市一中很近，孙子就常驻沙家浜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早上，我去接庞局长，正赶上庞局长和孙子吵嘴。原来，我给孔浩买的手机被局长没收走了。庞局长说，自从你给他买了手机，他就着了迷，放学回家路上看，上课也偷偷看。过去和同学聊天打电话，现在电话也不打了，却接连不断地发什么短信、微信。痴迷手机不仅影响了他的学习，也伤害了他的眼睛，眼睛开始近视了；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交流也少了，他本来不爱说话，没收手机后更不说话了。每天饭碗一放，就立马回到房间再不出来。性格变得抑郁起来。</p><p class="ql-block"> 庞局长说到这里，我脑子里立即闪出看过的一篇文章：利用饲养宠物教育孩子。文章说丹麦科学家发现，饲养宠物能让孩子完整地经历和感受生命成长的过程和意义；能让孩子学会爱心，控制自己，照顾别人，并掌握更好的社交技能；和宠物在一起，还能降低孤独感，减少压力和不安。</p><p class="ql-block"> 庞局长听后说：浩浩除了上学和同学在一起，回家后一直都是孤独者，也许买只小狗作伴对他有好处。那就买只小狗试试吧。</p><p class="ql-block"> 听说省城帝王大酒店北边有个宠物市场，第二天我们直奔省城。中午，省厅领导招待局长。那天局长喝了不少酒。饭后，我扶着摇摇晃晃的局长走进宠物市场。</p><p class="ql-block"> 还未进狗市，就听见阵阵狗叫。狗有大有小，品种众多。有狼狗，土狗，藏獒，更多的是宠物狗；见人接近就迅速簇拥过来，前脚搭着笼网狂摇尾巴嚎叫。有彪悍凶猛的，有不温不火的，也有温顺胆小的。早就听说这里的狗鱼龙混杂，来源不好确定。有的人卖的是自家喂养繁殖的小狗，更多的是狗贩子从外地收购后转手来卖的。特别是小狗，在幼年时看不出血统纯不纯，品种很难分辨。</p><p class="ql-block"> 转来转去，庞局长没有相中一个。来到最后一处狗笼，局长看上了一只黄色牧羊狗。嘿，这狗精神！毛短腿长，毛色黄白相间油亮。我家养过牧羊犬，知道这种狗狗很聪明，缺点就是狗狗双层毛皮，春冬两季脱毛，不适于楼上饲养；再说这只狗似乎太大，还是给浩浩买小点儿的才好。局长同意我的意见，放弃了牧羊犬。</p><p class="ql-block"> 站在身旁的一位大叔说：“你们能不能看看我那只小狗？”</p><p class="ql-block"> 这位大叔好像一直尾随着我们。我问：“老板，你的小狗在哪儿啊？”</p><p class="ql-block"> 大叔招手说“跟我来吧。”我和局长跟着这位汉子来到一个卖狗粮的摊子，他领我们进了一间小屋。一进门，就看见屋里站着一个黄毛动物，仔细一看，哪是狗啊？是小老虎！“老板，这是……”老板呵呵一笑说：“对！就这只。”见我们疑惑，说：“生物基因新品种！狗的基因融合了虎的基因，叫虎狗！”</p><p class="ql-block"> “虎狗？”真是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小老虎！浑身黑黄相间的斑斓的条纹，额头有像“王”字的花纹，胸腹部和四肢内侧有几片白色毛斑，那黑黄相间的毛皮似件绵袍，、平平整整地披在肩上。四肢粗壮，爪尖刺出趾外，尾巴带有黑色环纹，如同一把钢鞭一般微曲摇摆。</p><p class="ql-block"> 老板得意地说：“自从虎狗来我这儿后，我这儿成动物园了！每天来参观虎狗的人络绎不绝……嘿嘿，就是今天人少。”</p><p class="ql-block"> “多少钱？”局长问。</p><p class="ql-block"> “ 3000!”</p><p class="ql-block"> . “哦，这么贵啊！”</p><p class="ql-block"> “实话告诉您吧！这是我代朋友卖的。其实他也舍不得卖，只因要移民美国，不得不忍痛卖掉啦！”</p><p class="ql-block"> “哦。这虎狗是不是要长很大啊？”</p><p class="ql-block"> “不会的。基因管着哪！我告诉您，这虎狗呀，虽然有虎的基因，但没有虎的脾气和胆量的！”</p><p class="ql-block"> 我低声对局长说：“局长，买了吧！浩浩一定会高兴的！”</p><p class="ql-block"> “好吧！买了！不可思议！新品种！转基因！”</p><p class="ql-block"> “老板，打个折。2000！”</p><p class="ql-block"> “不行不行！有个南方老板出价3500，我都没卖！”</p><p class="ql-block"> “老板，我看你挺实在的。2200，卖不卖？”</p><p class="ql-block"> “哎呀！同志，我没法向朋友交代呀！”</p><p class="ql-block"> 我故意地拉住局长装作要走的样子，说：“走走走！到别处看看去！”</p><p class="ql-block"> 那老板手一砍，说：“好吧！好吧！2200就2200，来吧！” 我立即付钱。</p><p class="ql-block"> 果然，孔浩非常喜欢虎狗。每天放学后先做作业，然后喂狗、训狗，逗狗玩，带狗散步。浩浩还每天打扫狗笼狗窝；而以前，浩浩是从不干活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我接局长，听浩浩在给他同学打电话说：“张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家添新成员了！”同学问：“你有小妹妹了？”浩浩回答：“什么呀！我们家买了一只狗狗，叫虎狗！”</p><p class="ql-block"> 有时给他爸妈打电话，还把话筒放到虎狗头前，逗虎狗叫几声，说：“喂，爸，妈，虎狗问你们好哪！”俨然把它当作家里的一个成员。浩浩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又回到从前那样，还时不时地谈些深刻的话题。例如前天，浩浩和我说，今后他要建个“爱狗狗协会”，办个“宠物旅馆”、“狗狗美容院”；还说考大学要考兽医，办个“宠物医院”。现在就开始学习给虎狗理发，修趾甲，挠痒痒等等。</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夜里，天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大雨如注。震耳欲聋的雷声一个接一个。虎狗吓得在门厅走廊里乱串一气，把所有的花盆全都撞到，鞋架也碰烂了。局长夫妇和浩浩都认为是雷打进了客厅，没想到局长起来刚打开客厅侧门，虎狗一个猛窜跑进了客厅，差点把局长撞到。</p><p class="ql-block"> 虎狗怎么会这么胆小呢？局长太太提出了怀疑。局长说可能是虎狗太小，大大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星期天，局长一家三口带着虎狗外出遛弯，引起很多人围观。局长介绍后，大家都渍渍称奇。浩浩洋洋得意地逗弄虎狗。没想到虎狗突然拉屎，还回头把自己拉的屎吃掉了。弄得浩浩非常尴尬。</p><p class="ql-block"> 站在一旁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问浩浩：“你确定你这虎狗是生物基因新品种？有虎的基因？”局长回答说：“是上个月我们在省城宠物大市场买的。卖狗的主人说的。”</p><p class="ql-block"> “嘿嘿！我看不像。建议你们经常给它洗洗毛看看吧。” </p><p class="ql-block"> 回家后，局长太太说：“那个人说经常给它洗洗毛，难道毛是假的？”又说：“我早看出这狗狗不像什么有老虎的基因。你看，它一点教养都没有。它的主人要移民美国，这样的家庭养的宠物狗狗一般都是经过训练有教养的。”浩浩问他奶奶怎么知道的。奶奶回答：“听我们单位同事说的啊！有教养的狗狗遛弯都会目不斜视地跟着主人从容前进，街上发生了什么稀奇事，它是不会跑去围观的；遇到不同性别的狗，也只是互相望望，不会不管人家喜欢不喜欢就凑上去乱碰乱闻 ，更不会吃屎啊！它竟然吃屎！”</p><p class="ql-block"> 全家人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虎狗随地大小便的毛病让浩浩伤透了脑筋。每天家里没人时，虎狗总要把地板弄脏。浩浩怕爷爷奶奶再发脾气，只好每天赶在爷爷奶奶下班前把地上的污秽收拾干净。怎么办？和爷爷商量，白天用链子把狗锁在地下室。哪知道几次过后，虎狗死活不干了。只要一牵着它往地下室走，它立马用四条腿死死地定住不动，还一个劲儿地晃着脑袋往后挣。在学校里请教同学，同学告诉他，狗到新家后都有那么个过程。你们得耐心，要和善。对狗得跟对咱这些学生一样，要以表扬为主。足足过了两个星期，虎狗才明白了拉尿得等主人回家带它出去解决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一个多月过去了，虎狗的毛真的有些淡了。我建议给虎狗仔细洗个澡看看。于是，下班后，我来到局长家。局长一把按住虎狗，我们两个进了卫生间，马上关好门。虎狗立刻感觉不对，放开喉咙大叫，“嗷──”那个惨痛、那个哀伤，和猪挨宰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我们装着没听见，打开水龙头，它马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挣脱，水溅得到处都是，从卫生间的镜子里我看见自己：戴着两只长袖胶皮手套，手持一大瓶猫香波，满脸满身是水，扑向鬼哭狼嚎的虎狗──费了很大劲，把虎狗全身洗了两遍。完后，局长说你先把门厅门打开。我问为什么，他说，完了我再告诉你，你赶紧去开。我对局长的话历来言听计从，步步紧跟，于是马上跑去开了门。局长刚一撒手，虎狗箭一般蹿到门厅门外，接着全身一抖──我这才看出局长的英明：虎狗要是在屋子里边抖，那地毯、墙、家具，岂不是都完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局长发现，虎狗身上的虎斑纹开始脱色；大约十天后，它原形毕露，虎狗是被化妆染色过的！</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给虎狗洗澡，原本的毛色终于露馅——它就是一只杂种的农村小土黄狗！</p><p class="ql-block"> 土狗也罢，局长发现，它完全不通人性，不受教化，更没有一般狗的智商和悟性，在一次外出遛弯时，一不留神，它竟然咬死了邻居的一只小鹅。我对局长说：“局长，咱们上当了！这样吧，我再给它染一次色，放逐到农村去算了。咱再给浩浩买只好的。”局长和太太嘿嘿笑了起来，没经过浩浩同意我就把虎狗抱进了车里。</p><p class="ql-block"> 局长摆摆手，说：“2200元买了个教训，可怕的转基因！可怕的生物基因新品种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