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小年：旧俗新思，情暖如初

树生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眼瞅着又到年关，小孙子哼着童谣，那声音脆生生的，一下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的思绪拉回到从前。想想我这都快七十的人了，大半辈子都在徽州这片土地上，对咱南方，尤其是徽州的小年，那可真是再熟悉不过。后来为了催货款去济南出差，正巧碰上北方小年，这才见识到南北小年的差别有多大。只是现在啊，不管南方北方，大家对小年的热情都淡了不少，唉，真是让人感慨。

在徽州，腊月二十四就是小年。每到这天，天还没亮，奶奶就开始忙活了。祭灶神可是头等大事，在我们那徽派老房子里，雕花的供桌上摆满了东西。白白嫩嫩的豆腐，寓意“都福”；圆滚滚的汤圆，象征团圆美满。我们徽州是茶乡，还会摆上精心炒制的新茶，那茶香悠悠地飘在屋子里，给祭灶仪式添了不少雅致。奶奶会摆上“三牲”，带着全家老小，神色庄重地燃香磕头，嘴里念叨着“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就盼着灶王爷能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我小时候啊，总是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盯着那些供品，心里想着灶王爷要是吃不完，能不能分我一点。

徽州的大扫除也很有讲究。徽派建筑大多是木质结构，上面留着岁月的痕迹。我和奶奶会先用湿布把家具擦一遍，再打上一层薄薄的蜡，那些老旧的桌椅、雕花的柜子，一下子就变得亮堂堂的，好像在讲我们家的故事。瓶瓶罐罐也都拿出来清洗，洗去旧年的灰尘。有的人家还会用柚子叶煮水擦拭，说是能驱邪祈福。我清扫的时候，格外小心那些精美的木雕、砖雕、石雕，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生怕弄坏了这些老祖宗留下的宝贝。

到了晚上，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旁，桌上摆满了奶奶做的徽州特色美食。除了软糯的年糕，还有糯米粉做的糯米粿，闻着有股清新的米香，咬一口，又软又甜。冻米糖也少不了，炒得酥脆的冻米和麦芽糖混在一起，香甜酥脆，咬一口“嘎吱”响，全是小时候对甜的向往。顶市酥更是不能缺，用芝麻粉、麦芽糖做的，入口就化，甜得恰到好处，每一口都是浓浓的家乡味。奶奶把这些美食摆满一桌，一家人有说有笑，每一口都带着亲情的温暖。

去济南催货款的那段日子，正好赶上腊月二十三北方小年。一下车，就能感觉到这座城市浓浓的年味。街边挂满了大红灯笼，店铺里的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

济南祭灶，供桌上摆的是又甜又黏的糖瓜。我第一次看到那糖瓜，晶莹剔透的，心里就纳闷，这是干啥用的？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为了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上天只说这家人的好话。济南的四合院，大人们把能搬的家具都搬到院子里，让它们晒晒太阳、消消毒，床单被罩一股脑儿拆下来，放进大盆里，加上洗衣粉，用力地揉搓，那场面可热闹了。

走在济南的街上，到处都是卖油旋的小店。油旋是螺旋状的，表面油润金黄，所以叫这个名字，外皮酥脆，里面软软的，葱香味特别浓。小年这天，好多人家都会买几个油旋，就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吃得可满足了。

济南的娱乐活动也热闹得很。大明湖边上，有民间艺人舞龙舞狮，锣鼓声敲得震天响，舞狮的人动作特别熟练，狮子一会儿跳，一会儿翻，围观的人不停地叫好。还有踩高跷的，穿着鲜艳的衣服，扮成各种戏曲人物，走在高跷上，又惊险又有趣。可我那时候，满心都是催货款的事儿，在这热闹的氛围里，心里惦记着工作，就匆匆看了几眼，又去忙了。

现在呢，不管南方北方，年轻人都忙着工作、学习，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小年的传统习俗都被简化得不成样子了。祭灶神的仪式不庄重了，大扫除也就是随便应付一下，小年的美食，好多都是从超市买的，少了自己动手做的那份心意。

但我觉得，小年可不只是这些习俗。它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也是对新一年的期盼。不管时代怎么变，对家的眷恋，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永远都不能忘。真希望以后的小年夜，孩子们能放下手机，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把那些被忘掉的习俗再找回来，让小年的温暖和欢乐，重新回到每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