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画 个 神 敬 着 </p><p class="ql-block">张文彦 </p><p class="ql-block">诚实地说，我儿时几乎没有看到过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美术作品。见得最多的是乡村各种场合供奉的神像：大门门扇上的门神，院子照璧上的土地神，粮囤上的谷仓神，厨房里的灶火神，供在大堂正位的财帛神。还有什么炕头神、槽头神、水缸神，还有分管猪羊鸡鸭和牲畜的各种各样的神。天上的神，地下的神，阴间的神，阳间的神。阴间的神只听过令人毛骨悚然的神话故事，却没有看见谁家贴过阎王爷、雷神、雨神的。 很小就知道人的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各种各样的神管着，就是不知道神长啥样！ </p><p class="ql-block">我曾生活过的当地乡间有腊月二十三祭灶神的风俗，过年穷富都不能少了这个程序。即使请不起灶神像，也少不了在厨房供奉灶神的位置举行祭灶仪式，祈求来年日子好过些。所以儿时印象深刻的画面便是慈眉善目的灶君爷爷携如花似玉的灶神奶奶,正襟危坐，笑容可掬地享受着前面供桌上满当当好吃好喝的贡品，这种木版套色水印的灶神像很是应季，一交上腊月，便满集市都能看到，颜色大红大绿，煞是鲜艳，算是寒冬腊月乡村集市凛冽 寒风中一道飘彩的风景。进城工作后，便再没有见过这种景象，甚至渐渐忘了这个爷的模样了。 </p><p class="ql-block">有一年春节前几天，看到一条时政新闻，说某大领导将携夫人到某基层调研，并与当地人民群众一起过年。不知道这条新闻敲击到我哪根神经，突发奇想，想要画一张灶神爷下凡的图画。纸笔都在手边，说干就干。凭着儿时对“爷”的印象，很快便整出一幅民间味十足的灶君图来。公平地说此画画得还是很生动的，既有中国画的水墨味道，线条处理又体现民间木版手刻的刀痕感。下班回家，我把它当一张年画真贴在了我家厨房的西墙上了，这比真正的民间灶祭日子晚了三四天。端详着这张灶君图，突然有要写篇文章的想法，便连夜写了篇短文《让灶君一马》，拿去某杂志社发表，正式复印前标题被编辑改成了《替灶神担忧》。文中对当时干部作风漂浮，工作指令不切合实际，华而不实，公款吃喝成风，借灶神下凡批评调侃了一番，说灶神携夫人吃了东家吃西家，担心他们无节制地吃拿卡要，身体会不会发福？会不会胆固醇增高？会不会血压飙升？会不会因为吃多了灶糖，回 宫汇报工作不好开口言坏，净说好听的。文章最后还给灶神爷表了个十分自由主义的态： </p><p class="ql-block"> 上天言不言好事言论完全自由 </p><p class="ql-block"> 回宫降不降吉祥全凭你的良心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无论汤粥菜饭放开肚皮吃饱就是 </p><p class="ql-block"> 不管东西南北立定脚跟做人也罢 </p><p class="ql-block">这多少有点心照不宣，上下串通的意思。</p><p class="ql-block">灶神画和这篇短文原本是对时下生活的一种调侃，是一个百忙中的小乐子而已，不料，文章发表之机，正中当时社会舆论焦点，干部作风问题火烧火燎般在全国舆论爆棚，可以说是民怨沸腾。就是这位携夫人视察的领导同志，群众舆论也颇有微词，民间呼声很高，使这位领导的社会形象大大受损。没想到后来竟酿成了全国大事件，迫使中央非使出杀手锏不可。 </p><p class="ql-block">灶神画还在我家西墙上贴着，这篇短文在杂志上公开登着，便被人抓了个正着，说我“用绘画和写杂文的形式参与了某某事件，助推了社会舆论环境的负面能量”。还说我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搞封建迷信，家里还贴灶神” 再后来，全国的大事态平息了，关于我的问题和灶神图也便不了了之 了</p><p class="ql-block">现在说起来，像是讲过往日子里的一段笑话，在那个时代却一点也不轻松。我怕被人揪住不放，就撕下了那张灶神图，一炬之焚让他老两口回西天去了。回去后说了些什么，我已不关心，只是我至今仍会怀念那张美妙的灶神图。</p><p class="ql-block">后来画了数千张画，懂得了许多绘画的道理，这样的灶君图再也画不出来了。这就像听了如今一些专家讲的养生课，反倒不会吃饭、喝水、睡觉、走路一样。想多了，都不知道怎么活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尊自己的神 ，爱自己，敬自己，有心神在，你就乱不了阵脚，安安心心前行吧！ </p><p class="ql-block">选自《悟画心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