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年再说蛇

秋水伊人

2025年为农历乙已蛇年。蛇虽然和龙一样同为图腾，但蛇在民间往往不被人待见，蛇在成语中也大都是不好的形象。不知何故，怎么让蛇混进了十二生肖中，今年是蛇年春节，满大街都是蛇的造型，这让怕蛇的人有点尴尬。

虽然如此，蛇年还是要说蛇。

龙蛇图腾

蛇在十二生肖中排行第六，仅次于龙，俗称“小龙”。古书云，蛇活500年便化为蛟，蛟活1000年便化为龙。因此，在我国民间，蛇和龙常被混为一谈，江南许多地方径直把蛇称为“卷龙”、“象龙”、“天龙”，粤宴上 也有“龙凤烩”、“龙虎斗”等名菜。

人类学家认为，我国上古时代的族团划分为东夷、华夏和苗蛮，其中位居南域的苗蛮视人头龙尾的伏羲、女娲为祖，多信仰龙蛇图腾。实质上，龙的形象最早像蛇。《易经》说：“龙蛇之蛰，以存身也。”《论衡·龙》说：“世俗画龙之像，马头蛇尾。”《幼学句解》也说：“龙有九种”，“项似蛇”。这就表明，龙是以蛇为主干，并取其他8种动物的一部分点缀而成的。既为龙之主干，蛇当为祥瑞之物，并不像“杯弓蛇影”、“毒如蛇蝎”等成语描绘的那般可怕可憎。

有趣的是，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能找到龙蛇图腾的蛛丝马迹。据美国人类学家摩尔根考察，在美洲印第安人中，有9个部落以蛇为图腾。印度、柬埔寨的寺庙里则有蛇的雕塑，西方广目天王手中所执绳索是一条张口吐舌的巨蟒，而保护神毗瑟拿安卧在一个由眼镜蛇盘成的圣床上。

在600多年前，印度人就在马哈巴利普兰建造了一座高10英尺，背上有7条巨大眼镜蛇的神像，人们把它奉为至高无上的神灵。古澳洲人每年都要举办盛大的拜蛇仪式，届时，男女老少都要用五颜六色把自己装扮成蛇的模样，唱颂蛇之歌，跳仿蛇之舞。岛国斐济的老百姓信奉的主神恩登吉，其实也是一条蛇。

阿拉伯《词语》的作者伊本·曼朱尔写道：“龙属蛇类，因在海中肆虐，遭到海生物的抱怨，真主便派云将它驮走。”在古埃及，蛇是智慧的化身，眼镜蛇神是君主的保护神，它那三角形袋图案竟被嵌上王冠，成了最高权力的象征。埃及金字塔文1146节对蛇作了这样的描述:“我出自浩浩巨浸所汇成之太古洪流，万物万汇之性情皆禀自我逶迤盘虬，天书之恢恢古今均由我执笔记录。”埃及古代一位哲人还在《箴言诗》里感叹道：“我所测不透的有三样：鹰在空中飞的道，蛇在石上爬的道，船在海中行的道。”

崇蛇之俗

乌丙安著《中国民间信仰》说：“汉族自古即最重崇蛇，由崇蛇而发展为崇龙。如《山海经·大荒北经》载：有烛龙为神，又称烛阴，睁眼为昼，闭眼为夜，人面蛇身。又在记载中和古文物图绘中都发现了汉族人祖伏羲、女娲都是人首蛇身。白族中传说人祖阿布帖和阿约帖之三女儿与青蛇成婚，繁衍了白族、怒族、傈僳族人。侗族崇蛇，祭祖母神时跳蛇舞，穿蛇皮衣。据传侗族人认为蛇神是大地之神，遇大旱、虫灾时村寨舞藤编大蛇祈禳，俗称舞草龙，求蛇神降福人间。侗族禁杀蛇食蛇。

《吴越春秋》指出:“越在巳位，其位蛇也。”闽人崇蛇，源远流长。“闽”字由“门”、“虫”二字合成，这“虫”字就是“长虫”之谓。在福建，蛇被尊称为“侍者公”，是吉祥的象征、保护平安的神灵。由此，蛇被赋予亲切感人的形象或被化为善良男子，或被化为贤淑女子。每年农历七月七日，福建南平樟湖人照例要举行菩萨游行。届时，游行者将蛇绕于手上，缠于颈脖，尽情戏耍，毫不畏惧。在闽南三坪村，村民更是把蛇视若至亲。村里的树上树下，房内房外，黑蛇比比皆是。夜间，这些蛇悠然上床，钻进被窝，与人共眠。

另有《闽杂记》载：“福建漳州府城南门外，有南台庙，俗称蛇王庙，其神乃一僧像。”据说城里人若遭蛇咬，可到庙中投诉，即能消灾，并可在出庙后见到一条断腰或断头的死蛇，这表明蛇神施用了刑罚。

江浙一带也有崇蛇之风。清代顾铁卿《清嘉录》云：“四月十二日为蛇王生日，进香者骈集于娄门内之庙，焚香乞符，归粘户牖，能远蛇毒。”在这一天，人们常捕捉青蛙以祭蛇神，有投其所好之意。 台湾高山族排湾人认为，五步蛇是他们的祖先。据说远古时代，太阳降临生下红、白二卵，由灵蛇孵化出男女二神，他们的后代即是排湾人的祖先。排湾人认为蛇入家门是老祖宗驾临，并有一套迎送仪式。

山西绛州农村在清明节这天要做盘蛇馍上坟祭祖，之后让孩子们把馍上的蛇头咬掉，这叫“灭毒头，免灾祸”。该省五台地区的民众把蛇视为财神，在枣糕上塑蛇以求“招财进宝”。

也许正是由于我国古代民间对蛇的崇信，汉高祖刘邦在夺取政权的过程中，才自编自演了一出途中斩蛇的好戏。据《史记·高祖本纪》载，刘邦一次夜行泽中，遇见大蛇挡道，拔剑斩之。他的随从摸黑找到斩蛇的地方，发现一个老妪正在哭泣。她说：“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这个随从追上刘邦，告之此事，刘邦心中窃喜。事情传开，跟随刘邦者“日益畏之”。原来，按照古代五行相克之说，秦为西方白金德，故称白帝，汉为南方赤炎德，故称赤帝。火克金，赤帝斩白帝，预示着汉朝将取代秦朝。

崇蛇，印度尼西亚人也毫不逊色。该国巴厘岛素有“千庙岛”之称，其中一庙实为蛇舍，里面蜷缩着一条大蛇。庙前设有香案，作为供奉香花、祭品和祷告之用。庙里养着许多供蛇吞食的蝙蝠。

马来西亚西北部的乔治市郊区，也有一座独具魅力的蛇庙，在庙宇的大殿和庭院中，几百条蛇怡然自得地同前来祭祀和逛庙的游人混在一起，或在地上爬行，或在树上品尝供品，同人相安无事。

印度孟买以南200多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名为希拉尔的村庄，每年7月底或8月初，都有大批蛇的膜拜者拥到这里，欢度“那伽潘奇米”--蛇节。按当地风俗，妇女节前要守斋、祈祷，而男人则外出捕蛇。节日那天，人们举着旌旗，吹着螺号，浩浩荡荡地前去朝拜神庙。到了神庙，男人们从瓦罐里放出几十条庆典专用的眼镜蛇，任其逍遥。有的蛇蜷曲不动，有的蛇咝咝鸣叫，翩翩起舞，在阳光下泛出银光。妇女们把满盘的牛奶、米粒献给它们，还有人用鲜花轻拂蛇头，用香粉扑撒蛇身。庆典结束时，所有蛇又都各自游回洞穴或稻田，以待来年。据说，凡是参加过“那伽潘奇米”的人，都会健康如意，儿孙满堂。

非州人对蛇的崇拜也不亚于亚州人，喀麦隆西部的撒可民拉人待客要施“蛇环礼”，就是把一个用活蛇做的环套在客人脖子上，以示对客人的祝福，其中心意思是说蛇能使人消灾纳福。

在非州大地上，只要一谈起蛇，人们便肃然起敬。新墨西哥的祖尼人每年要跳蛇舞来纪念蛇神科罗维希。美国俄亥俄州由先前的筑堤人修建的蛇堤现已成为国家的自然保护区。在意大利“蛇城”哥酋洛城，蛇是儿童最喜欢的玩具，城里家家户户都会养蛇，并在过“蛇节”时把蛇放出，任其满街爬行。

蛇与文学

起源于原始社会的神话，是文学艺术的丰富宝藏。在中国神话中，蛇被刻画成勇猛无比的神的卫士，轩辕黄帝之丘有四蛇相绕，昆仑山下长达9万里的巨蛇也“饮食沧海”而护山神。《山海经》说，夏禹在凿开龙门时，幸遇蛇神送来八卦图和玉简，他才得以辨认山川的秘密，制伏了洪水。

在我国民间，“蛇郎君”迎娶小妹妹的的故事广为流传。明代冯梦龙《警世通言》中的《白娘子永镇雷锋塔》，以及后来很多戏剧中的《白蛇传》，更是把蛇推到了艺术的顶峰。

在希腊神话中，蛇是邪恶力量的象征。复仇女神手里捏着蛇，妒忌女神嘴里吃着蛇，半蛇半人的厄喀德那生下狮身人面兽斯芬克司等种种怪物，蛇女拉弥亚也是一个专门残害儿童的妖怪。《圣经·创世纪》说：起初，上帝创造了天和地、昼和夜、太阳和月亮、动物和植物，继而创造了司掌万物的男人亚当和其妻夏娃。俩人视觉模糊、赤身裸体地待在美妙绝伦的伊甸园里。园子中央长着一棵辨别善恶之树，上帝说，要是他们偷吃了树上的果子，就会立即死去。但是，俩人经不住万恶之蛇的劝诱，终于吃了禁果，登时眼亮，并为自己一丝不挂羞愧难当。于是，他们采摘无花果树上的叶子，编织起来遮掩身体。忽一日，上帝来伊甸园散步，明白了事情真相，便对蛇和人处以重刑。蛇被罚永远在地上爬行、穴居、吃土、与人为敌，亚当和夏娃则被赶出了伊甸园。

自从有了文字，《诗经》便以“蛇蛇硕言”之句，将“蛇”引进了文学语汇的殿堂。《楚辞》中也有蛇的踪影，如屈原《天问》曾发出“雄虺九首，倏忽焉在”等问句。

晋代傅玄的《灵蛇铭》，专门写蛇:“嘉兹灵蛇，断而能续。飞不须翼，行不假足。上腾云霄，下游山岳。逢此明珠，预身龙族。”

古典小说常以蛇设喻，如《三国演义》第一回写大青蛇惊吓汉灵帝，就明白地表示了“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思想：建宁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温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风骤起，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椅上。帝惊倒，左右急救入宫，百官俱奔避。须臾，蛇不见了。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坏却房屋无数。

名著《水浒传》也是在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中，写了洪太尉遇蛇挡道的精彩一幕。

蛇入“成语”，别有韵味：蛇心佛口；龙蛇混杂；斩蛇逐鹿；画蛇添足；毒蛇猛兽；惊蛇入草；龙头蛇尾；杯弓蛇影；虎头蛇尾；一字长蛇；打草惊蛇；封豕长蛇；养虺成蛇：笔走龙蛇；虚与委蛇……。还有一些俗语：打蛇打七寸；人心不足蛇吞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蛇咬一口，见了黄鳝都怕。

蛇入对联，俗称蛇联。广州真武庙有联云：

逞披发仗剑威风，仙佛焉耳矣？

有降龙伏虎手段，龟蛇云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