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祭火》犁夫

侯軍

［散文］巴林祭火‖犁夫（内蒙古）

原创 文学月报杂志社 文学月报

2025年01月19日 09:00 辽宁

在广袤无垠的巴林草原上，古老的习俗如璀璨星辰，镶嵌在岁月的长河中，熠熠生辉。巴林祭火，这一承载着蒙古族千年信仰与情感的传统仪式，宛如一首雄浑的史诗，诉说着一个民族对火的敬畏与尊崇，对生活的热爱与期盼。

腊月二十三，当晨曦的微光刚刚划破冬日的寂静，巴林草原上的蒙古族人家便已悄然苏醒。这一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别样的气息，那是节日的欢愉与庄重交织的味道。男主人早早起身，眼神中透着虔诚与专注，将家中所有的用具仔细擦拭，仿佛要将岁月的尘埃一并抹去，只为迎接那神圣的时刻。 厨房里，炉火熊熊燃烧，一口巨大的铁锅架在火上，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羊胸和排骨、羊拐、髓骨、灌胃、灌肠、羊尾等食材，在沸水中翻滚跳跃，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这些食材，不仅是祭火仪式的祭品，更是蒙古族人民生活富足的象征。

与此同时，女主人也在忙碌着装扮羊胸岔。熟羊胸岔剔去肉后，她小心翼翼地用羊肚膜覆盖，那羊肚膜如同一层金色的纱衣，轻柔地包裹着羊胸岔。接着，她用羊毛搓成细绳，顺时针绕三圈，将三角形的羊肚膜稳稳固定。在羊胸岔上，她依次摆放红枣、黄油、酸奶、嚼口、炒米、奶豆腐、糖块、松针茅、五色布等，每一样物品都有着独特的寓意。红枣象征着红红火火，黄油代表着富足，酸奶寓意着健康，嚼口蕴含着生活的甜蜜，炒米是丰收的馈赠，奶豆腐是草原的精华，糖块带来幸福的滋味，松针茅和五色布则寄托着对天地神灵的敬畏与感恩。最后，她在最上面放上几根草香，胸岔中间插一绺草，整个羊胸岔瞬间变得神圣而庄严。 另一边，装扮招福盘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煮好的排骨、羊拐、髓骨、灌胃、灌肠、羊尾、剔胸肉被一一盛装在祭盘里，上面点缀着几片奶豆腐和几粒红枣，仿佛是一幅精美的画卷，展现着蒙古族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而火撑子的装扮同样别具匠心。火撑子四周悬挂着羊油和哈达，羊油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黄的光泽，哈达则洁白如雪，象征着纯洁与吉祥。火撑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枝柴，等待着被点燃的那一刻。 临近傍晚，一切准备就绪。在庭院的中央，一张条桌被庄重地放置在火撑子旁边，上面摆满了各种奶食品、糖果、红枣、白酒、枣粥、松茅针，以及祭祀用的羊胸和招福盘。这些祭品琳琅满目，如同繁星闪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仿佛在向火神诉说着蒙古族人民的虔诚与敬意。

当夜幕降临，繁星满天，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笼罩。全家人手持哈达，神情庄重地集中在祭祀现场。此时，男主人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向火撑子。他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敬畏，手中拿着火把，点燃了圣火。刹那间，火焰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庭院，也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如同生命的律动，跳跃着、舞动着，仿佛是火神降临的使者。 男主人端起羊胸，面向圣火，口中念念有词：“恩赐吧、恩赐，上天给予恩赐；保佑吧、保佑，火神给予保佑。恩赐五畜兴旺，恩赐老少安康，保佑烟火旺盛，保佑幸福永远……”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那是对火神的虔诚祷告，是对生活的感恩，也是对未来的期许。祷告完毕，他围绕着圣火缓缓转祭，口中高喊着：“福来！福来！福来！” 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仿佛是对幸福的呼唤，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时，他往火里抛掷奶食、白酒、点心、红枣，每一次抛掷，都伴随着心中的一份祈愿。

女主妇则将奶茶高高抛向天空、大地和圣火里。奶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如同彩虹般绚丽。那是对天地神灵的敬意，是对大自然的感恩，也是对生活的祝福。众人也跟着呼喊：“恩赐吧、恩赐，上天给予恩赐；保佑吧、保佑，火神给予保佑。福来！福来！福来！” 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在这热烈的氛围中，次主人把系彩绸带的绵羊牵了过来。他用勺子舀起枣粥，轻轻地涂抹在绵羊的额头。那绵羊温顺地站着，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神圣的时刻。枣粥涂抹在羊额头上，寓意着将火神的恩赐传递给家中的牲畜，保佑它们膘肥体壮，繁衍不息。

祭火仪式接近尾声，全家人面向圣火，虔诚地跪拜。他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重，那是对火神的敬畏，也是对祖先的缅怀。在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世界只剩下那熊熊燃烧的圣火和人们心中的信仰。 巴林祭火，这一古老的习俗，承载着蒙古族人民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精神寄托。它源于古老的图腾信仰，历经千年岁月的洗礼，依然保留着原始的纯真与神圣。在这一习俗中，我们看到了蒙古族人民对生活的热爱，对自然的敬畏，对未来的憧憬。

火，对于蒙古族人民来说，不仅仅是一种物质的存在，更是一种精神的象征。它能给人们带来光明和温暖，带来熟食，驱赶野兽。从最初利用火的那一刻起，火就与蒙古族人民的生活紧密相连，成为他们生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古族人民对火的崇拜逐渐演变成一种宗教信仰，与萨满教、佛教相互融合，形成了独特的祭火文化。 在蒙语中，火神被称作 “斡得罕・噶拉罕・额克即（最年轻的火皇后）”，这与蒙古族由幼子继承祖业、继承香火的习俗有着密切的关系。一个家没有了火，就失去了居住的价值；一个家点燃了火，就会使这个家兴旺发达。火，有着延续家族的神圣使命，因此被视为女性神。这种对火神的独特认知，不仅体现了蒙古族人民的智慧和情感，也反映了他们对家族传承的重视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如今，尽管时代在变迁，社会在发展，但巴林祭火这一习俗依然在巴林草原上代代相传。它不仅是蒙古族人民的文化瑰宝，也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地政府也非常关注这一习俗的保护与传承，投入资金进行录制和组织人员搜集、整理书稿，并将其申报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一系列举措，不仅有助于保护这一珍贵的文化遗产，也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识蒙古族的传统文化，促进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与融合。 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巴林祭火宛如一座灯塔，照亮了蒙古族人民前行的道路，让他们铭记自己的根与源。它承载着一个民族的记忆与情感，见证了岁月的沧桑与变迁。每一次的祭火仪式，都是一次心灵的洗礼，一次对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弘扬。让我们共同守护这一古老的习俗，让它在历史的长河中永远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 犁夫，本名李富。文学学士学位，作家、记者、评论家、剧作家、词作家、编导。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特邀评论家，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北疆文化专家。著有《我阅读草原》《父亲》《中国首部旱作农业诗典》《辽都往事》《大辽契丹的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瓜川是故乡》等多部作品。先后在新华社、中新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十月》《散文》《草原》《青年文摘》《微型小说选刊》《小说月报》《天池》《小小说选刊》香港《大公报》《文汇报》台湾《台湾好报》美国《侨报》等海内外八百余家媒体上发表作品。2020年，被评为“中国闪小说十大新锐作家”，获得“蒙古马”全球征文一等奖，获得中国西部最佳美文奖。2021年，文艺评论被评为中国闪小说十大热点事件，摄影作品获得中国航展摄影大赛奖，获得“大美松山”全国摄影奖，散文诗获得建党百年征文一等奖。2022年，获得深圳文艺评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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