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荐】难忘知青岁月-放夜水

松月胡杨

昵称：松月胡杨

美篇号：1541674

　　六月上旬，气温不断升高，空气湿度增大，正是农作物生长最旺盛的季节。可大西北的夜里气温降得很快，与白天比温差较大，感觉还是挺凉。

站在豆家营村头的高崖上向北望去，下边是东西走向的陇海铁路，向西约一里地是铁路骆驼巷车站。紧挨着铁道边的河滩地再往北，是自东向西流淌的涴川河（俗称“倒流水”），这里河床宽阔，约有500米的样子，河道里的水流却显得很散很窄，到对面的炳家湾村可以直接走过去，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溪。

可到了暴雨季节，河道里汇成的洪流势不可挡，声色极为壮观。从炳家湾再往东不远就是金崖，那里是公社所在地。

　　顺着河岸两边是大片的河滩地，这里地势平坦，因为有水的保证，每年庄稼长势良好。到了每年七月份收获季节，上午拔麦子，下午栽水烟苗。收麦子为啥要用手拔，不用镰刀割呢？因为接着马上要栽烟苗，如果是割麦子，剩下的麦根留在地里，紧接着的栽烟不好操作。

说到水烟这可是当地有历史的特色名产，声名远扬，也是队里每年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

水烟业是明清以来兰州的支柱产业，所产水烟驰名大江南北、白山黑水，远到东南亚。关于兰州种植烟草的最早记载，是清乾隆时兰州诗人王光晟的七律。

《春日游五泉登三教洞千佛阁》

清 王光晟

南山山麓碧云连，

迢递寻幽向五泉。

可惜楼台销劫火，

空馀山洞霭春烟。

登临万象收胸次，

凭眺千村列眼前。

虢虢溪声流泽远，

巴菰种遍水花田。

豆家营大队是个自然村，共分三个生产队，生产队是核算分配的基本单位。正常男劳力最高每天10分工，简称一个工；女劳力最高是7分。我们青年点八位男知青，其中有三人是7分工（包含我），几位女知青分别为5.5-5.8分工。每个人的工分，是队里按个人体力情况决定。

每年年底，队长、会计根据队里全年粮食、副业总收入，折算出一个工的价值。1976年末，我们一队最后得出0.35元/工的决算结果，听说这在全县排名属中上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队长说北山里的村子，年底结算一个工才几分钱。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感到很知足，庆幸自己没有在北山插队。

每日劳动休息中间，大家在自己的“工分登记簿”里填上当日劳动时间、地点和内容，请记工员在上面签名，年底时做为与队里结算个人总收入的核对依据。

那年河滩地里的麦子长势不错，进入夏收前给地里再浇一茬水显得尤为重要。

一天下午收工后，队长对我说：“今晚安排XXX带你去河滩地放夜水，你到老保管那里领一盏马灯，夜里冷要带上棉衣。”

放夜水是件新鲜事，我欣然接受，很愿意体验一把。这活儿平时都是派给有经验的人参与，队长能把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我，也算是件有面子的事，说明我平时的努力得到了认可。

　　吃罢晚饭，我做着下地的准备。天擦黑不久，我跟着那位中年社员一起，各自手提一盏灌满了煤油的马灯，一把铁锨，身披一件大棉衣，下到了河滩地里。

河滩地浇水并非用的是河水，而是河边机井里打出来的地下水。豆家营大队三个生产队各队都有河滩地，浇地时间由大队负责轮流安排，根据用水量计费，各生产队按时派人到地里引水即可。机井打水的时间、时长、水量分配由大队安排，按照公平合理和实际需要分配给各生产队。

水顺着地边的沟渠流到本队地块时，放水人挖开田埂缺口，堵住水渠，水就会顺着缺口自然流进地里，那时浇地都是大水漫灌。

二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在新疆伊犁霍尔果斯口岸旁生产建设兵团的棉田里，我兴致勃勃近距离看了大面积推广的滴灌技术，据悉这种高效节水农业灌溉法是以色列人的发明，这实在是对人类的一项巨大贡献。

放水人的责任就是挖开田埂，在一旁观察，俗话说水往低处流，要使地里的每一处庄稼都浇足水，防止跑水、漏水。

冬天农闲时的平田整地很重要，只有田地平整，种上庄稼后浇地，水在才能各处都流到，浇上了水的麦子才会籽粒饱满，粮食产量“过黄河，跨长江”指标才会有保障，这就是放水浇地的意义所在，也是检验平田整地效果最好的时候。

水浇地的庄稼收成好，在麦子生长过程中，按时令节气有几次浇水很重要，直接决定着收成的量。

给河滩地浇水一般安排在夜里。浇水人大都选一些身体好，有经验和责任心强的人来担任。

　　放水即将开始，同伴儿去上游机井房开闸引水，嘱咐我在浇地的水渠边等。我俩相距大约200米，他说：“当听到远处我'哦——'的吼叫声，就说明水要来了。这时，你也要朝我喊'哦——'，说明你已做好了准备，直到最后每块地里的水都浇满了，你要主动朝我吼，我就会拉闸停水。”我领会了他的意图，按照嘱咐站在地头等水。

夜里没有了白天的喧嚣，一切都显得那么静，天上的星星看上去很清晰，好像离我很近，伸手就可以摘下来似的。夜里的声音传的也特别远，特别清晰，不一会儿，就听到了上游同伴的呼喊声：“哦——”水果然从沟渠那头呼啦啦地过来，流到了要浇水的地边，顺着我事先挖开的田埂缺口不断流进地里，在麦苗间向四周流淌散开。

看着干渴的土地浇上了水，心里觉得好舒服，有一种口渴喝到水的感觉。从小到大见过无数的流水，平时也没怎么注意，有今天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记得学校“农业基础知识课”上，粮食增产的《八字方针》“土、肥、水、种、密、保、管、工”，老师讲到水对农业的重要性，放夜水让我真实体会到了“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这句话最朴素的含义。

需要浇水的地有四五块儿，每块儿地的面积差不多，浇满一块地大约需一个多小时，每块地都浇完大概要到天明了。看着流进地里的水不断向周围散去，我估摸着浇地的时间，走到水渠边的树下，抓一把路边的野草，把铁锨背上的泥土擦净，扣在一棵树根下，披好棉衣转身坐在铁锨背上，把马灯的火苗拧到最小，就这样面朝麦地背靠树干，闭上了眼睛，耳朵里尽是哗哗水流的声音。

我身后的坡顶上，两条明晃晃的铁轨伸向东西两边的远方，不时有来往的火车经过，有货车也有客车，那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与眼前的流水声，合奏出一首悦耳的催眠曲，我慢慢的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醒来，看看地里的水浇的差不多了，接着再把水引到紧挨着的另一块地，然后坐下来背靠大树继续打盹，可责任心提醒我不敢踏实的睡过去，大家都知道这水是计费的，十分珍贵，更不能浪费。

就这样一边浇地一边打盹，一块地接着一块地，看着最后一块地也要浇满了，我向着来水的方向“哦——”的吼了几声，告诉同伴浇地已完成，接着听到对方也回了几声“哦——”，意思是收到。不一会儿感觉水流逐渐减缓，慢慢停了下来。

这时，东方的天边也露出了鱼肚白，浇地的活儿完成了。

通过参加放夜水，我体会到了与白天下地干活完全不同的感受。白天能见度好，天气炎热，劳动中可以与人交流，天亮下地干活，天黑吃饭睡觉。夜里干活不晒太阳，但要耐得住寂寞，重要的是增加了对土地和水的认识，深刻意识到每一粒粮食都来之不易，同时加深了对农民的理解和感情。

前些年在美国自驾时，沿途看到他们发达的自动喷灌系统，覆盖了大片农业土地，在广袤的大地上自动行走、喷水，我感到非常羡慕。自然联想起自己当年插队时，放夜水的经历。

如今，随着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的快速发展，中国智能灌溉技术水平和智能化程度正在不断提高。要把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相信用不了多久，中国的农业智能喷灌技术，也会像新能源车那样后来居上，掌握核心技术，超过发达国家水平。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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