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寸金莲的外婆

张国洪

　　凤城恰似南方的水乡，在那个被历史尘封的时代，我的外婆，毛凤芝，一位拥有着美丽名字与悲喜交织命运的女性，她缠着一双三寸金莲，踏过的是青石板路，也是岁月的痕迹。她的小脚，虽被束缚，但那轻盈的步伐，却如同莲花般绽放，留给我无尽的温柔与回忆。她以其非凡的勇气与温柔，照亮了一家人乃至周围人的世界。生于旧时代，却以新姿态活出了自我，她是那样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外婆本是启东吕四人嫁给外公到凤城后改名潘毛氏，轻巧的小脚，身材适中，皮肤白皙，如画般的双眼皮里透出的眼神总是那么慈祥。盘起的发髻，更显古典的美感和端庄。恰似“鬓换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外婆生有一儿一女，我母亲最大，下面有一个舅舅。

外婆的命运似乎从出生起就被一双小小的鞋子所束缚。那双三寸金莲，虽然束缚了她的步伐，却未曾禁锢住她的心灵。在那个审美畸形的年代，这双“金莲”曾被视为美的象征，但在外婆眼中，它们只是过早承担的重负，是时代的烙印，而非自由的枷锁。

外公潘钱保在1930年5月18日参加红十四军攻打余东的战斗中牺牲，牺牲时仅三十六岁。外公是一名勇敢的战士，他的离世如同晴天霹雳，给家庭留下了深深的伤痕。失去了顶梁柱的外婆带着年幼的两个孩子，独自面对生活的风浪。在最艰难的日子里，她从未放弃，用自己的柔弱肩膀扛起了整个家庭的希望。当时，我的母亲只有十岁，舅舅只有八岁。时隔数年，为了生活我的母亲十二岁就去上海当保姆。舅舅为父亲报仇十五岁参加了新四军，因安排税收工作，时常有空带上手枪去杀害外公凶手处汤家苴的赵家沟登守，因为四面雕堡、护城河，防守严密，始终未能如愿。

外婆不仅是一位坚强的女性，还是一位心灵手巧的生活艺术家。她懂得用简单的材料创造奇迹，尤其是她的“炎锡”术，即用锡等工具帮助孩子们缓解病痛。就是人家小孩惊吓后高烧不退，只要她用锡放在铁勺中，在火炉上化开，小孩头顶蓝布，在上面晃动并念咒语，三次完成。隔天就会退烧，效果很好。当时，就连余东医院张院长家的三个孩子张建华、张丽华、张充华如有发热也请外婆。只要是余东街上认识的人都有求必应。有时也请到外地，但从不收钱。她的善良成了邻里间的佳话。这不仅仅是技能的展现，更是她对生命的关怀与尊重，体现了中国传统医学与民间智慧的融合，至于有没有科学依据也说不清楚。

外婆的善良几乎成为了她的标签，无论是帮邻家带孩子还是无偿施助，如帮禇炳泉家、姜福康家……带小孩都不收钱，她的举动总是散发着人性的光芒。她的身影穿梭于街巷之间，无论寒暑，从不拒绝求助之声，这份无条件的给予，让她在我们心中树立了崇高的形象。

在那段物质匮乏、情感贫瘠的时期，外婆用自己小小的力量，温暖了无数冰冷的心房。她的存在就像一束光，穿越时间的隧道，照亮了每一个需要慰藉的灵魂。即使身处困境，她也从未忘记笑容，那份乐观与坚韧，影响了几代人，教会了我们如何在逆境中寻找光明。

外婆的故事，是对生命韧性与美好的颂歌。那一双“三寸金莲”，虽已成为历史的遗存，但她留给我们的，却是永恒的记忆与启示。在外婆的世界里，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真实与朴素；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与奉献。她，是我们心中永远的骄傲，是那段时光中最亮丽的风景。

外婆九十六岁时离我们而去，但她的脚步声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那同三寸金莲虽小，却承载着外婆对生活的热爱，对家人的深情。外婆的三寸金莲，也是生活的诗篇，是爱的见证。

外婆的三寸金莲，也是我心中最美的诗。那诗，充满了外婆对我的爱，也充满了我对她的怀念。每一次回忆起外婆的脚，我的心中都会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外婆带给我的最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