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我们十五六岁... 刘满衡撰写 2023年8月8日

阿莫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那年,我们十五、六岁……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者刘满衡</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经常读到一些散文,人们爱说“岁月无痕,往事如烟……”但人的一生总有一些故事难以忘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上个世纪60年代中,中国的政治风云卷起了一场红色风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轰轰烈烈的红卫兵运动首当其冲,拉开了“大革命”的序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短短五六个月,全国各地的大中院校沸腾起来,学生们在“你们要关心国家大事”的口号下,心潮澎湃,纷纷奔走大江南北,全国串联,成千上万的大中院校学生涌向北京,朝拜首都,希望接受毛主席的天安门挥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966年11月,全国红卫兵大串联接近尾声,北京传来消息,来自各地的红卫兵已超过百万滞留不走,誓言不见到毛主席不离开北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毛主席将在11月中最后一次接见红卫兵。当年,许定钊、李逊、刁亚华和我都是衡铁二中初二、初三的中学生。我们都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力球员,平时像小兄弟一样经常玩在一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校园文化大革命初始的日子,我们不热衷参与批斗老师,当了“空军”。许定钊的父母都是新四军老战士,享受老红军待遇,住在苗圃花园大门旁的别墅;李逊是烈士子弟,父亲在刚解放不久南下到衡阳,在执行任务中遇难,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刁亚华父亲是随军南下的铁路干部,担任铁局分局下属一个单位的领导,我的父亲是衡阳冶金机械厂的老工人。当年我们都属于“红五类”家庭。当时学校“革命运动”如火如荼,秩序十分混乱,学生已经不上课,部分老师时不时站台接受批斗,学生不去学校也没有人过问,我们闲在学校无聊,隔三差五就跑到许定钊家里打扑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听说大串联要结束了,我们商量还是趁机会出去走走,也去北京拜见伟大领袖毛主席,经经风雨,见见世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1月初的一天,我们约好晚上七点到火车站会合,我们都是铁路子弟,胆子也大,刁亚华又住在车站不远,熟悉火车站的环境。晚上会合后,刁亚华带我们从火车站货房混进站台,站台上已经人满为患,只要往北开的列车都挤满了人,根本上不了车,而且当年广州开往北京的列车,一天也就两三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于是我们商定,只要往北开的车我们都爬上去。快十点了,一辆广州开往上海的车徐徐进站了,车刚停下,几乎没有人下车,我们紧张的等待有人打开车窗。有了,亚华第一个爬上去,接着我们不顾一切的爬窗往车里挤。车厢已经塞满了人,走道、行李架上都是人,我们好不容易挤到车厢中间停下,人贴人的站了一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一早,火车开进金华站,一位坐在窗前的帅哥朝我们微笑点头,坐在我身边的一位大眼睛女生也站起来伸腰,看着我们疲惫的样子,友善的让我们坐一下,旁边的一位小胖子女生也站了起来。当年的人际关系很单纯,我们彼此做了自我介绍。帅哥叫肖幼谊,是北京91中学的青年教师,两位女生是广州22中的同学,大眼睛叫陈今今,小胖子叫郑元,与我一样是66届的初中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肖幼谊老师很热情健谈,风华正茂,告诉我们他在下一站杭州下车,希望有机会北京见。陈今今落落大方,看上去人很开朗,满脸挂笑;郑元稍有点腼腆。我们都是刚出远门的中学生,新奇、兴奋,一路毫不拘束的聊开来。金华到杭州大约三小时,肖老师在杭州站与我们挥手告别……杭州到上海不到200公里,三个多小时,火车抵达上海,时间大约中午12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年,我们四人中许定钊是核心,可能是老革命家庭长大,从小条件优越,自我感觉良好,人很自信,也颇有主意;亚华人很朴实,一切随大流;李逊是我们中间年龄最小的,当年还没满15岁,有点小聪明,还显得稚嫩,跟着我们走;我是四人中的初三生,比他们都高一年级,也是当年最吃香的“工人阶级”子弟,外表文静沉着,其实内心充满野性,是“四人邦”中的稳健人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个年代,平时中学生也流行“男女界限”分明,男女生之间校内校外都保持一定“距离”我们在考虑考虑下车后要不要一起走……下了火车,我们在站台上悄悄商量,出了火车站我们还是与今今、郑元她们分手,各自东西不住一起。于是,我们混在人群中故意磨蹭,走到火车站就与他们失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火车站坪人山人海,很多单位的接待站都竖着牌子自由登记,我们就近看到上海市22中的招牌,登记完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坐车住进了22中的学生宿舍。安顿好以后,已经过了中午2点,我们休息了一下,在校园溜达,熟悉一下环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许是天意,我们在校园又遇上了今今和郑元,大家很惊讶。今今说她们下车后在站台上找了我们很久,不见我们踪影。很失落走出了车站,她们也看到了22中的登记台,因为她们也是广州22中的学生,故选择了22中接待站。大家都很高兴又会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二天上午,我们一起坐公交车到了复旦校园。上海是“文化大革命”点火的地方,毛主席发动“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在北京动静不大,借助江青在上海搞“京剧现代革命”的笔杆子姚文远、张春桥的《海瑞罢官》而燎原全国。“文革”开始,上海的学生、工人运动一时轰轰烈烈引领全国。复旦大学校园的革命气势热烈,大字报铺天盖地,很多耸闻的高层政治动态信息满天飞,我们兴奋的边看边抄和收集传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许16岁的年华都是纯真无邪的,幼稚的我们充满激情,我们与火红的年代一起燃烧。毛主席当年在长沙湘江橘子洲头中流击水,写下的豪言壮语“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大幅标语醒目的从天挂到地,让我们热血沸腾,我们流连在复旦校园,沉浸在大字报激发的革命热浪中。直到下午四点了,我们才返回22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第三天,我们又去了上海交通大学,与复旦大学校园一样,满校园都是大字报大标语,“打倒党内最大的走资派——刘少奇、邓小平”“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标语还配上漫画,格外醒目。“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口号震响当时的上海,影响全国。让我们也心潮澎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也许真有天意,又一个惊喜,我们居然在抄读大字报的人群中看到了肖幼谊老师的身影,太神奇了。我们兴奋的相拥,握手言欢,庆幸在“革命的潮流”中重逢。肖老师在杭州只呆了一天就赶来上海,住在华东师范学院的接待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午我们一起到了华东师院,肖老师找到一间可以抄写油印传单的教室,我们开始了“上海革命”的故事。陈今今自告奋勇刻钢板,肖老师整理文字资料,我们就负责打开油印机印传单,大概印了上千张传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晚饭后,肖老师带领我们走到南京路,我们像当年共产党早期革命年代的地下工作者,一路走一路在大街上扬撒传单,陶醉在革命的激情中,久久难以平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肖老师就像我们的革命导师,跟着他一路我们很晚才分手,回到二十二中住地。临别时,他告诉我们次日返回北京,我们依依不舍。第四天上午,我们六人一起去了虹口公园,瞻仰了鲁迅先生的墓地。下午我们去了外滩,十里洋场风光不再,到处是从天挂到地的大标语,我们正赶上“火红的年代”“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在扬子江畔熊熊燃烧,满大街行走的都是戴着红袖章的革命造反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回来的路上,“革命斗志”昂扬,小钊提议我们干脆去北京,去天安门见毛主席,大家意志高涨,一致同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下午回到住地,我们就找接待站办理了上海到北京的介绍信,赶到火车站领取了晚上8点的火车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再见了,上海。火车徐徐的开动,夜色中的上海万家灯火,大都市的印象深深留在我们心中。一座英雄的城市打开了我们成长的视野,又一座伟大的城市——首都北京在等着我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六人都是生活在南方,11月的南方还是深秋,出门时我们都只准备了秋装,连背心都没有带,当时的上海已经感到凉意。北上的列车上还没有空调,越往北车厢里越来越冷了,我们缩成一团,半睡半醒地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八点,火车抵达北京永定门车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年,个人和家庭都没有电话,故肖老师留给我们的只是91中学的校址。出了火车站我们就找地图,找行人问路北京91中学怎么走,一路走一路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11月的北京已经是初冬,路边都已经有了积雪,我们穿着夹衣单裤,迎着风沙,冷得直打哆嗦,走了近一个小时,走不动了,于是找了一个避风的街头停下来,小钊和亚华去探路,寻找通往景山的公共汽车线路。没隔多久,他们回来了,说找到汽车站可以通往景山后街的线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们上了车大约半个小时到了后街,又找了一二十分钟,总算找到了北京市91中学。记不清是传达室的同志带我们去老师宿舍,还是我们自己找上门去的。肖老师见到我们很惊喜,看到我们一个个狼狈不堪的样子,又很心疼,马上又生炉子又烧开水,满屋子里顿时暖和很多,我们又累又困没聊几句,今今和郑元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我们三个也坐在椅子上、李逊躺在桌子上睡着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中午一点钟左右,肖老师在食堂打了饭菜叫醒我们,大家顾不上体面,一顿难吞虎咽,肖老师告诉我们,毛主席第七次接见红卫兵活动大概还要等上七、八天,这一次接见可能和第八次接见一起安排在南苑机场。北京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你们穿的衣服又太少,可能挺不住,你们怎么想?大家你看我,我望着你,笑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说我是8月31号来京,在天安门参加了毛主席第二次接见红卫兵,50万人在广场喊了五六个小时口号,站在纪念碑下望天安门太远,什么也看不清。小钊也说北京太冷了,还是别等了,回去算了。大家也觉得穿的太少了,等几天也出不了门,谁感冒了更麻烦,都同意了离京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今说,干脆去广州玩几天,广州天气好,11月太阳还很大,暖和。好,去广州,大家的兴致又上来了,来日方长,友谊长存。下午,肖老师就带着我们去永定门火车站办理了去广州的火车票,并陪着我们上了车,大家在火车上谈笑风生。夜深,火车到了武汉,肖老师下车与我们挥手告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短短十天,在生命的长河只是一瞬间流过,我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感情交集,像兄弟姐妹,像校园无瑕的师生友谊,每一次再见都留下深深的眷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火车继续奔驰在夜幕。第二天下午四、五点到达广州站,今今联系安排我们住在芳村广州22中学.接下来三天,今今和郑元陪我们到了海珠广场看珠江,到了越秀公园的五羊雕塑像下,参观了黄花岗烈士陵园。节目很多。玩得十分开心,也有点累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今今还邀请我们苐三天到珠江电影制片厂她家里去做客。今今的爸爸是共和国最早的一批电影导演,从长春电影制片厂调到珠影,妈妈是化妆师。很遗憾,到了珠影,小钊又改变主意,不去今今家了。我们坐在草坪上傻傻的互相望着,今今拉着我们说父母都在家里等我们,都包好饺子了,大家望着小钊,小钊稳稳的说,谢谢了,我们带了干粮。今今很失望的望着我们把接待站早上多领的馒头拿出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广州玩得很轻松尽兴,我们6个人像两小无猜的小同学,无话不谈,亚华和今今很投机,郑元和小钊也有点小意思,看到他们经常窃窃私语,我和李逊暗暗的“坏笑”,只是那个年龄十五、六岁的我们都还懵懵懂懂的,心灵的一颗“种子”还来不及萌芽就挥手告别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记得今今和郑元把我们送到广州火车站,在进站口他们四人哭成一团,依依不舍,我和李逊也有些莫名的惆怅,广州一别,天各一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两年后,许定钊参军入伍,后调入北京三军仪仗队吹号;我和亚华上山下乡在祁阳的一个小山村务农;李逊因为是烈士子弟,照顾升了高中,毕业后安排在铁路电务段,后保送去长沙铁道学院学运输专业,再以后分到铁局调度所,一路青云。当过衡北车站站长、广州路局调度处处长,羊城铁路集团副总经理,止步粤海铁路集团副总经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陈今今和郑元1968年底下放到海南岛建设兵团橡胶园割胶,三年后先后调回广州工作,一直安居广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晃六年过去了。1972年,北京肖幼谊老师(保持与我和今今书信往来)又把我们串联在一起,重新结缘,把我们珍贵的友谊延续到今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弹指一挥间,近60年过去了,我们从少年走进了暮年。遗憾的是许定钊于1994年在广州病逝,李逊于今年8月2日在广州与世长辞……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肖幼谊老师一直从事教育工作,后从北京市91中学调任65中副校长至退休;期间荣任北京市东城区人大副主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在农村当知青一年后招工进衡阳市第一建筑公司当了三年木工,后调入公司技术科从事预结算工作。1979年调入市政府建委办公室,1989年任城南区副区长,1992年移居深圳,在福田区政协副主席任上退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逝者如斯,岁月如烟,我们的友谊经历了太多的沧桑风雨,始终不渝,永久长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峥嵘邂逅半世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北国南方情意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芳华初识关山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岁月寻痕忆当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南京路上抒壮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安门前立誓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别梦依稀风尘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沧海暮色望云烟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刘满衡 二O二三年八月六日深夜于深圳</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