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一一丁香花开时

天赐

（六） 岁月的长河中，每一个人都追寻着某种意义，试图解开生活的谜团，领悟存在的真谛。然而，却常常发现人生的路途充滿了曲折与无奈，那些无法言说的心酸和挥之不去的忧愁，好向一杯老酒的滋味，醇厚而深沉……戚维娜，妙龄少女的时期还在懵懂之际，她的梦想与现实的落差，使得幼小心灵如从高山掉入深渊一样，在希望和失望的交织中挣扎，她那些为理想而付出的努力，一夜间就像轰倒的大厦，都变成尘土与泡影。那些遭受不被理解的孤独时刻，那遭受挫折，凌辱后的泪水和失落，都化作心中一抹酸涩，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一次一次地碰壁，一次一次地受伤，而使她倔强起来……向秀萍一一1949年出生与共和国同龄人，是滨江城电池厂职工家属大院长大的，爸爸是电池厂一名维修工人，妈妈是家庭妇女。上学是在厂办的电池厂小学就读，家里孩子多，靠父亲一个人工资生活，家境贫困。她天性就活泼，争强好胜，不甘于落后于别人，有一股敢闯敢干的泼辣作风。读小学这六年期间一直担仼班干部和少先队中队委员，初中被分配到十三中学校。自从上了中学，她总觉得有一种压郁和自悲的心绪，似乎总像背着一块石头一样，入校后又没有被选上班干部，让她在心里无名地产生了一种忌妒和烦闷的状态，看到那些当上班干部的同学，她总认为“命运之幸”没有照亮自已。对那些富裕家庭同学的穿戴好的既羡慕又妒忌，对戚维娜这样有文艺特长，又是高干子弟，被选为班干部更产生不服气的心态……衣服的扣子扣错了，大不了解开重新再扣，人生从骨子里产生的愤恨扣子错了，便再无机会，既使从头再来，但代价己付出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雀鸟。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主，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始然，使她那颗躁动的心一下子被激活了一一“造反有理”一一“扫除一切害人虫”。她把老师，班干部这些人都当成进攻和斗争的对象，利，利用自已出身“红五类”家庭优势，参加“造反团加入红卫兵”。把一年多中学学校生活中受压郁的情绪都释放出来了，心底产生的愤恨情绪，一股脑地发泄在老师身上一一这是资产阶级旧教育路线的师道尊严束缚了她的能力，班干部都是阻止她发挥潜力和进步的拦路石……她似乎有一种挣脱束缚的铁笼之感，怒对老师，同学要狠狠报复这些人，这是天赐于她最能表现的时机……政治运动的狂潮，使人随着波涛汹涌浪头，失去应有的理智与人性，作出不可知的愚蠢的行动。向秀萍一一在完全没有成熟的意识形态的光阴里一一无知使她变成了无畏，随风而起，随浪而行，随潮而涌，随欲而动。她那仇欌的心灵以身不由已，随着潮流而下，当她对视到戚维娜怒目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看着她倒在水泥地时，心中一股胜利者的傲漫由然升起……今后的人生道路，岁月生活，前途命运，是平坦还是曲折无法预料………？戚维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学校的大门，沿着来时路无力的迈着双脚，身体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每走一步，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关节都在诉说着不幸的遭遇。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折磨，更是心灵深处的一道裂痕。额头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结成了血凝块，像无数的钢针扎在她的心里……这一刻间的心灵变得异常复杂，这突如其来的不幸的惊愕，有对未知的恐惧，更有对自已无能为力的愤怒与沮丧。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它似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委屈和无助，心中的阴霾远比那黑夜更加沉重，伤透了心，真的不知道今后该怎样活着。娜娜你去学校一天了？怎么造成这个样子，是谁给你打的头都流血了，他们怎么这么狠，齐大娘心痛的说一一看她的胳膊，腿上青一块紫一块。赶紧拿来二百二（红药水）紫药水给她图到伤口处，消毒后用纱布包好。安慰她一一娜娜你不能与红卫兵硬顶着，他们这些人现在都像疯子似的。一天没吃饭了吧，我赶快给你做点吃的，好好休息一下。齐大爷走进屋，坐在戚维娜的身旁。今天怎么回事，他们让我揭发检举爸爸，妈妈的罪行和特务活动。我说一一他们每天从单位回来，就在书房里看资料，翻阅书籍，一直工作到很晚，我不知道有什么错误，这些红卫兵不讲道理，就动手打我，说我不老实，对抗运动……娜娜复述着在学校被审问的场景，这时候的她虽然感到委屈，但没有流泪，似乎明白了什么？齐大爷说古人曰一一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以后你就别去学校了，他们针对的不是你，而是你父亲，母亲，娜娜担心的说一一我爸爸，妈妈会怎么样？孩子这次的政治运动来势汹汹，恐怕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的，娜娜你要有思想准备，静观其变，顺其自然吧。不用惦记爸爸，妈妈他们都是从战火年代过来的人，经过了新旧社会变革的两重天，凭他们的阅历有能力处理好自已的事情，会挺过这一关的，没有过不去的坎……日子是熬出来，意志是在风与火磨砺中锻炼出来的，半年多的时间无数次审问，戚维娜虽然受着巨大精神心里创伤和皮肉之苦，她强忍着身体之痛，悲不自胜，呼天抢地，人琴俱亡，凄入肝脾，青春少女秀发被一缁缁连根拔掉，成为她一生的心灵无法修复的伤痕！心碎是一瞬间的事，可是心碎之后的痛确是难以忘记的，带着愁攠，带着悲恨，带着无奈，带着微笑远离是幸福的。所有的不舍，留给她的唯一等待和守候的人！孤独的日子，她无路可走，无迹可寻，不可避免像醉在悠远绵长的漫漫长夜里，灵魂被人凌侮，被人折磨着的踏至，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任凭心酸涩泪无声流淌，抖落一地凄凉。每当踏进回家的门槛，为了不让齐大娘担心，她从不提在学校被打之事，把它深深藏在心底里。这无形中增强了她抗压能力，愤恨，悲伤，思念亲人的心绪使得花季少女的戚维娜多了一些忍耐……随着社会上的运动不断升温，夺权与反夺权的斗争升级到相互武斗，大街小巷除了大字报，大标语，大辨论，又增加了柳条帽，大镐把。军事学院，建筑大学为夺权造反团与保皇派武斗，围攻坦克机械工厂因走资派保与斗，而动用真枪真炮响彻平安桥的上空，谁是真正捍卫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的红卫兵，真假难辨，各种群众组织都高调宣称自已是彻底革命派，坚决捍卫毛泽东思想，捍卫无产阶级专政。围堵107大院造省委的反，社会上五花八门的各种组织让人眼花缭乱出现，红色造反团，红后代，鬼见愁，死硬派，敢死队，大，小红色造反司令部，滨江城坦克战斗兵团，军工厂工人造反总部，赤卫队，纷纷走向社会，走进街头倾刻间社会呈现出无政府状态，打，砸，抢，烧，斗随处可见……齐大娘这位目不识丁的家庭妇女，为了不惹麻烦，偷偷摸摸把齐玺玉从蒙古带回的十几本集邮册，连同在国处照的风景，建筑，人物，跟外国人合影，地理形态的工作照都统统的烧掉，一夜间她供奉的佛像也不知去向，因为她不识字，那三百多本的中外名著与史书被保存了下来……每天体育场都有万人参加批斗省，市走资派的斗争大会。突然有一天不知谁发现的一一凡穿“回力”球鞋的人必须脱下来走路，鞋底的花纹有“毛”字被踩在脚下，结果滿街都是光脚背着鞋的走路人群……无序的局面，使戚维娜成了无人问津的审查对象。无事可做，同龄人都参加学校的运动去了。每当齐大娘做饭时，她就劈柴，引火，搓煤帮着忙呼，还跟着齐大娘一起捡煤糊，同时跟着大娘学做饭，煮稀粥，贴大饼子，做窝窝头，发面使碱蒸馒头，刀切面条，晒秋菜，腌酸菜，腌咸菜，腌芥菜疙瘩，呼黄豆做酱块子，下大酱，打耙，打扫卫生，洗衣服，缝衣服，用袜底板补补袜子。于淑清家有一台苏联产的下箱式的缝纫机，她就把废旧布洗干净，打成咯巴，用缝纫机跑成鞋垫，给大爷，大娘冬天垫在鞋里…… 2025.2.20日～竹铭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