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树

十月枫叶【原创作者】

　　冬日的午后，倦怠得犯困，就出去散散心，拍拍身上的尘埃，便悠然向东行。走过拥挤的街巷，穿过林立的楼群。走过行道大树时，抬头见它们都像沉默的老者，死死的矗立在那里，好像在无可奈何地望着匆匆的行人。仰望天空如洗，几片薄云悠闲地飘着，我几分洋洋自得，感到了放飞的自由。

　　走进一僻静处，心真安宁。不大的湖畔有一棵大槐树，我不由得止步静立，并仰望树梢暗生虔敬，且有一种仪式感和亲切之意，打量着这棵树的根部，看它的根脉一半深入泥土一半深入湖水中的所有走向。我抚摸它的主干，并仔细辨认上面的每一道纹路或是伤疤，仰起头来倾听树枝间发出的簌簌摩擦声。那树皮粗糙的纹理，仿佛老人的脸，刻满了时光的苦楚，但那纵横交错的皱纹里，也分明见证着炽热，与冷酷。我明白，她在这枯萎萧条的世界，在低谷期也在蓄力待发。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生命的脉博都蕴含在其中。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孤独地度过了多少岁月，我相信她身上隐藏着一种超然的灵性力量。她孤寂地站着，根在结了冰的水岸中深陷着。那向上的虬枝都直向蓝天，宛如一个个伸向天空的臂膀，又像似巧夺天工的艺术雕塑品，好令人感佩。而倒映在湖中心的样子，久久荡漾在微波粼粼的水面，悠悠然，又恰似一支低吟的歌谣，诗意中几分凄婉！

一阵阵冷风掠过，树枝都摇晃了起来，她仍无言无辜地承受着。干枯的树皮爆裂着，好似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我知道她肯定有过枝繁叶茂的葱茏，而此时她所有的叶子已在寒风中尽数凋零，无疑问都是拜来自北国的冰冷和刺骨所赐。我知道她没有死，在老家有很多人在大槐树的树干上捆上铁丝拉晒衣线，经年累月铁丝都已镶嵌在里面很深，那她也不会死。同类的树木应有相同的秉性，这棵在冬日里高傲而生的槐树，更凸显出个性顽强的风骨。她享受着独处的快感，她高大魁梧，没有人能阻挡她的视线，也没有人能控制她每根树枝的走向。我放眼望去，附近有很多大小不一的槐树，无疑问都是她的子孙吧。她默默活成了王者，她不用迎合这世上任何事物，只专注于自我的感觉，把能量用于自身成长。尽管，如今她仿佛只剩下了一些枯黄的回忆，枝头轻轻摇曳像在默默吟诵一些夏日的热烈，和秋日的离愁。然而这种苍劲有力地伫立，也是无比深沉而有力的！冬来繁华落尽，枝头光秃也依然孤寂地矗立于寒风中，为来年的枝繁叶茂而积蓄能力。

远一点，有些三五成片的杂树，如今没有了繁茂枝叶和杂草的遮挡，也都展现出了它们最真实的姿态，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有的相互倚附，如窃窃私语，有的如点头哈腰，有的阡细瘦弱。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姿态生存，极少有像老槐树一样有粗壮的树干。它们有的在奋力，支撑着整棵树的枝丫。有的神釆飞扬，热情地迎接着蓝天的拥抱；有的树枝则像是弯曲的手掌，想要去逮住一只飞翔的小鸟；有的像挥动所有的触角，在和白云打招呼，有一种想上天的架势……而它们苍老皱褶的树皮，记录着岁月的痕迹和沧桑，好似倾诉着历经的风霜雨雪，但每一位也都那么乐观自由。

　　冬日的天有太多极端天气，时现雾霾，时有雨雪，也会有阳光明媚的日子。今天是难得的好日子，枯枝子上点缀着零星的黄叶在风中抖动，嘻嘻索索竟形成了有节奏合音。我站在暖阳下的风里，闭上眼睛倾听，衣袂款款飘动，我感受着远离城市的喧嚣。这画面应该很美，好想旁边有人抓拍，建议调成黑白。好像一幅简单却富有韵味的水墨画，由内而外都会散发出一种宁静的力量。

　　我静静地站着遐想，没有一个人打扰我，真好！这是一个僻静的城郊公园，一片片自然生成的柳树林，静谧的如闲植于山野，无人问津。十几棵树静立湖对岸，如小村外洗衣闲聊的农妇，肆意浪费着大把的时间。柳丝像漂亮的秀发，依然如夏秋一样长长地垂在湖面上，好多都冻进了冰里，白色的柳条在阳光下泛着银光，丝丝垂挂着与湖水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她们仿佛在与寒冷的冬天开玩笑，我笑着想，湖中若有鱼儿会不会当成垂钓的线？

他们有无比顽强的生命力，我想也应该有眼睛。观天地万物，看草长莺飞，感知美好与薄凉。这会所有的眼睛，会不会都在用轻蔑鄙视的眼神看着冷风与寒冰？也用诧异的眼神瞅着我？因为我的眼里应有沉静的质疑，和柔和的光，而更多的应是希冀，期待春风轻拂花开满树时的璀璨夺目。希望那份守着岁月荒芜的念想都不落空！我想，它们也在守着那些繁华的记忆不舍忘却。当初春天的落英缤纷谢幕，枝头的金黄已零落成泥，默默供养的精神仍是慰藉！那伸向苍穹的枝干，更像是岁月的脉络，在清冷的空气中肆意舒展，尽情挥洒着生命的张力，娓娓道来岁月中砺炼的坚韧与顽强。

　 人们总爱赞美一棵树，或繁花似锦，或硕果累累，或是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我们只看到了阳光洒在绿叶上的美丽与葱郁，然而却极少注意到她们在风雨之中的坚韧与苦楚，也许更忽略了她们深埋在泥土里的庞大根系。还有一些无人问津的沧桑，与岁月洗礼中与自然的博弃、自生自灭的经历。有人说，一棵大树就是大地写给天空的情诗，是的，我们能看到繁春有花的浪漫，夏有枝叶的翠绿，秋有甜美的果实。而冬呢？不畏严寒，不惧风雪，屹立于落寞的大地，在寒冷中傲立，难道不值得我们更加敬仰和赞美吗？三毛说，要活成一棵树，没有悲喜的模样。我想她们是自我陶醉在风里飞翔，也默默在雪里安详，沐浴着阳光，守望中成长，终成为大自然中一道美丽的风景。

　　在寒冬静静地漫步，任一抹暖阳温柔洒下，唤醒心间的丝丝柔情。一阵风轻轻拂过，思绪飘飞，也带来了美妙的生机。欣赏被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倾听脚步走过的声响。仿佛树下厚铺的落叶与树枝在低语着，那是关于时光的故事，关于生命的轮回。

　　树很常见，显然也并不是每一棵都有形象的鲜活感，就像这世上的人，同样都是在岁月如梭中存活，却有不一样的容颜与个性。有的在风雨的侵蚀下仍然是容光焕发，而有的却留下了千疮百孔的痕迹，好似在岁月的滚滚车轮中，已两鬓染霜不堪重负。有些生命的构架，可能已岌岌可危，在我们帮不到什么忙的情况下，也只能远离。

入世之灵，生而为人，活的就是个魂！人生一生、草木一秋，哪来那么多春暖花开的日子？尽量去让一地鸡毛随风去呗，去学一棵无叶的树一样勇敢，坚韧地对待生活中的不完美。即便没有光鲜的生命体表，也要在躯干里时刻流淌着沸腾不息的血液。

短暂的午休又结束了，我也怀着对世界万物的怜悯继续着每一天的匆忙。路上禁不住又想起那些树，遂作诗一首：

　　 素裹银装天苍茫，

几多寒意锁时光。

　　 世事如烟恍若梦，

阳光洒落绘琼浆。

　 冬意渐浓，不可叹素色铺满苍茫大地。在暖阳中，当下即可企盼着年味儿更浓，已让人感觉很幸福了。严冬再寒心不寒，唯愿吾心始终怀颗暖阳，驱散凛冽凉风，层层雪霜，在如歌岁月中，且行且珍惜。勿论冬景多寂寥，且在素白中隐藏锐气，潜心怀情。在余生安好中，即便没有惊艳时光，也修行出一个个自己喜欢的日子。